浅谈人间词话中的境界

浅谈《人间词话中》的境界

“境界”一词,古而有之,从“正其境界,修其分理”到“比丘自佛,斯义宏深,非我境界”。到唐代开始用“境界”论诗将诗分为三境,即物境、情境、意境。到明清两代,“境界”、“意境”已成为文学上普通使用的术语。

清代著名学者王国维在其最富盛名的一部词话著作《人间词话》中,很大部分阐述了其对“境界”这一词的理解,他认为评词的基准便是“境界”一词,他在《人间词话》中一开端就曾特别提出“境界”一词。

词以境界为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五代北宋之词,所以独绝者在此。 王国维先生首先肯定了“境界”,继而他又将境界分类:

首先,在《人间词话》第三则中他说:

“有有我之境,有无我之境。“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有我之境也。“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寒波澹澹起,白鸟悠悠下。”无我之境也。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我皆著我之色彩。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古人为词,写有我之境者为多,然未始不能写无我之境,此在豪杰之士能自树立耳。”

他将“境界”分为“有我之境”和“无我之境”。在第四则中,他又补充了二者的不同。 “无我之境,人惟境中的之。有我之境,于由动之静时得之,故一优美,一宏壮也 。” 王国维认为诗歌有“有我之境”和“无我之境”之分。我个人认为他所说的“有我之境”是指主体,存有“我”之意志,因而与外物有某种对立关系时的境界“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便都可视为“我”与”外物”相对立,外界之景物对“我”有某种利害关系之境界。所写的是“我”眼中之景,“我”存在于景物之中,景物之中渗透了”我”之感情。景物因个人情感而被著以色彩。客观景物受到个人主观感情的影响。如“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他所写的“孤馆”“春寒”“杜鹃”“斜阳”无一不对“我”有威胁,明显的表现了“我”与“物”的对立与冲突。

“有我之境”即是指当主体人已泯灭了自我之意志,因而与外物并无厉害关系相对立时的境界。是“以物观物”,“不知何者为物,何者为我”。如“寒波澹澹起,白鸟悠悠下”、“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便都可视为“我”与“外物”并非对立,外界之景对“我”并无利害关系的境界,但观赏外物的主人依然是我。在“无我之境”中,则“我”与“物”已无厉害相对之关系,而是“我”与“物”达到一种浑然合一的状态。所以是“以物观物,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其所谓采菊,岂非是“我采”。所谓“见山”岂非明明是“我见”。但就其写作态度,两句诗实为“主观”。但就其所表现境界之全无“物”“我”之冲突而言。其性质却原具有优美之感的“无我”之境。《人间词话》删稿中说:“孝人论诗词存景语情语之别,不知一切景语皆情语也。”“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二句,“悠然”二字的叙写便早已透露了“此种有真意”的一切感受。这两句十字中,绝不再描写“采菊”或“南山”景物。它概括的说出了这么一件事,有意无意点名了作者自己的感受。所以《人间词话》中的“无我”是“物”“我”之间没有冲突对立的一种境界而已,而不是说作品中绝对没有“我”。

其次,他将境界分为造境与写境。在《人间词话》第二则中写道:“有造境,有写境,此理想与写实二派之所由分。然二者颇难分别。因而诗人所造之境,必合于自然;所写之境,而必邻于理想故也。”第五则说自然中之物,互相关系,互相限制。然其写之于文学及美术中也,必

遗其关系限制之处。故虽写实家,亦理想家也。又虽如何虚构之境,其材料必求 之于自然,而其构造,亦必从自然之法律。故虽理想家,亦写实家也。”

写境者,即以客观之笔写现实之境,如“缺月挂疏桐,漏断初静”“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断望无处寻”“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等;造境者,即以主观之笔写虚拟之境,如“当时明月在,照得彩云归”“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岗”“天接云涛连小雾,星河欲转千帆舞”“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人管”等等。

然而,写境造境大多难以区别。写境中,诗人敏锐的笔触已将浓浓的情感融入其中;而造境又是诗人基于对自然之境的观察揣摩后提炼出来的。王国维所说写境与造境的差别之处,在于取材非现实中实有之事物,但出于作者意念中之构想者,则是“理想”一派之所由起。但在文学作品中,二者难以区别故而作者又说“然二者难以分别”。如“自在飞花轻似梦,无也丝雨细如愁”“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我们说不清也道不明到底是写境还是造境。

《人间词话》中所说:“有造境,有写境此理想与写实两派之所由分。然二者颇难分别,因大诗人所造之境必合乎自然,所写之境比邻于理想故也。”造境与写境乃是因作品中取材不同而提出的两种区别,绝不可将其与“有我”“无我”或“主观”“客观”等区别混为一谈。再则他又提出“造境”与“写境”乃是“理想与现实二派之所由分”,说明了这不过是一个分歧的支点,不可将其与各种“理想”与“写实”的派别混为一谈。“二者颇难分别”的缘故是“造境”与“写境”之取材原就有着难以做截然区分的现象。是可以叙事,词却无法叙事,只适合抒情,词中之境,很多都蕴含情致在里面。所以说“高树雀衔巢,斜月明寒草”胜于“流萤渡高阁”和“疏雨滴梧桐”。

再次,《人间词话》中说“境界有大小,不以是而分优劣。”。“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何不若“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宝帘闲挂小银钩”何曾不若“雾失楼台,月迷津渡”也。由此可见,“境界”有“大小之分”。

优美或装酷的境界一样给人以美感,这两种境界是没有高下之分的,只有个人的好恶对这种境界的判断产生影响。“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构建出一幅生机盎然的春景图,更于其中洋溢着一种喜悦闲适的心境。而“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怎是一种望不到边的悲戚壮美,此境宏远壮阔,天地之间,无不是境界所包。但两者同样让人感动,是因为不仅有大美存在于天地之间,亦有细微处的心灵感悟让人心动。“宝帘闲挂小银钩”帘珠挂起,所见为何?应是“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之景。“闲挂”似是淡定,但那一缕轻愁总让人从心底无由生起,如飞花丝雨一般在心中轻扬,挥之不去,令人伤感不已。“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是秦观词中较为少见的空阔之境。楼台隐于弥漫的雾中,津渡没于凄迷的月下。世间之大却无处归去,引出下句“桃源望断无处寻”的感叹。此境空远迷蒙,正应了诗人伤情的心境。诗词的境界中,我们因此才发现深藏在这个世界中的美和世界带给我们的独特感受。

“境界”在王国维看来是非常重要的。他写以“境界”二字探其本真正反映了诗,《人间词话》第九则“严沧浪《诗话》谓:‘盛唐诸公,唯在兴趣。羚羊挂角,无迹可求。故其妙处,透澈玲珑,不可凑拍。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影、镜中之象, 言有尽而意无穷。’余谓北宋以前之词,亦复如是。然沧浪所谓‘兴趣’,阮亭 所谓‘神韵’,犹不过道其面目;不若鄙人拈出‘境界’二字为探其本也。”。

《人间词话》是中国近代最富盛名的一部词话著作,他用传统的词话形式及传统的概念、术语和思维逻辑,较自然的融入了一些新的观念和方法,其总结的理论又具有相当普遍的意义,这就使它在中国文学批评史上具有重要地位。

 

第二篇:人间词话三境界

《人间词话》中的“人生三境界”

一、经典原文

《人间词话》是中国古典美学和中国现代美学集大成的经典之作,在中国美学、文学思想史的研究中起到了承上启下的桥梁作用。国学大师王国维先生在其名著《人间词话》中提出并用词句精彩的阐释了人生和事业的三种境界:“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此等语皆非大词人不能道。然遽以此意解释诸词,恐为晏、欧诸公所不许也。”对于王国维提出的人生三境界,绝大多数中国人奉之为经典。

二、经典感悟

王国维先生在《人间词话》中独辟蹊径,成一家之言,提出了颇有影响的审美“境界说”—“上焉者,意与境浑;其次,或以境胜;或以意胜。”境界说是《人间词话》的核心,是全书的脉络、统领全书。在“境界说”的框架中,王国维先生论及人生治学的三境界:

第一境:“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取自晏殊的《蝶恋花》,原词如下:“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幙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牋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原词本意是形容情感凋零,离人形单影吊、落寞惆怅。王国维先生借用为第一境界,旨在王阐明:做学问成大事业者,首先要有执着的追求,登高望远,明确目标与方向,了解事物的概貌。

第二境:“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取自柳永《凤栖梧》,原词如下:“竚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憑阑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原词是表现作者对爱的艰辛和爱的无悔。王国维先生则借用为第二境界,以此两句来比喻成大事业、大学问者,不是轻而易举,随便可得的,必须坚定不移,经过一番艰苦磨练,废寝忘食,孜孜以求,直至人瘦带宽也不后悔。

第三境:“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取自辛弃疾的《青玉案》,原词是:“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王国维先生借用为第三境界,旨在阐明,书山有路勤为径,坚忍不拔,终有所成。做学问、成大事业者,要达到第三境界,必须有专注的精神,下足功夫,自然会豁然贯通、水到渠成,便能够从必然王国进入自由王国。

王国维的三境界论本质上展现了成大事业、做学问中的立志、磨练和顿悟三个层次,这实质上体现了哲学中的量变质变原理。王国维论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其实佛教也讲三境界:“见山是山,见水是水;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见山即是山,见水即是水”。从哲学的角度分析,这又体现了哲学中的“否定之否定”原理。

人生治学三境界——读《人间词话》

近日偶读静安先生之《人间词话》,一时间心如醍醐灌顶般感触颇多。薄薄的一本小册子,旁征博引、纵横捭阖,实乃森罗万象、包举宇内之不世佳作。

《人间词话》中关于词作的一个中心论点即是“境界说”。虽然全书通篇谈的是词作,但静安先生的笔触并没有一味的拘囿于理论,而是以一种睥睨万物的眼光将境界说的内在精髓衍生到了治学为人、世间百态等的方方面面。其精彩绝伦之雄辩豪言,读来不由让人心潮澎湃,击案叫绝。特别是其人生治学三境界之说,实乃言近旨远、词约义丰,当属海内孤篇、千古独步。

关于这三种境界的翔实论述,静安先生在《人间词话》一书中开宗明义的写道:古今之成大事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也。“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界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界也;“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界也。论及这三种广为后人推崇的境界时,静安先生并没有摆出一副咄咄逼人的孤傲姿势,而是巧妙地引用了几乎是妇孺皆知又意蕴深广的三句宋词予以阐述。这样不仅使原本生硬枯燥的词学理论即刻显得栩栩如生起来,且让人在品味词作韵律的同时,也将人的心灵带进了某种似曾相识的唯美意境。真正发人深省的哲理奥秘,,从不是也不该是故弄玄虚的。

第一种境界之词引自北宋词人晏殊的《蝶恋花》。从词的词牌名就可以推知这是一首情意缠绵的爱情词作,写的是待字闺中女子的离愁别怨。可被静安先生引用于此,不仅没有显得牵强附会,反而进一步升华了所要表达的中心主旨。这第一层境界说的是做学问成大事的人在万马齐喑之中,苦苦寻觅理想归宿和人生起点时的那种怅然若失、不知所措的凄苦悲楚。尽管不知人生之凡将要驶向何方,可主人公并没有因此而心灰意冷、悲观厌世,而是更为激流勇进、奋发向上,即使是独上高楼,见碧树为西风所凋,满目尽是一派凄楚萧索,也不曾随波逐流、与世沉浮。这种精神概括起来便是屈原所说的“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坚忍不拔。

第二种境界之词取自北宋词人柳永的《凤栖梧》。原词写得是痴男怨女彼此之间的情仇爱恨,极尽缠绵悱恻之能事。静安先生之所以引用此句,大概是要说一个人在经历了第一阶段的痛苦追逐后,找到了自己人生的价值所在。而后为了理想抱负的实现,予以孜孜以求的忘我奋斗。理想不是用来设定的,而是必须要全力以赴的为之身体力行。“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世界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荣辱成败,任何人的万丈高楼都必须要平地而起。“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人生的汪洋浩瀚之中,只有那些历经惊涛骇浪的弄潮儿,才能最终抵达成功的彼岸。

第三种境界之词源自南宋词人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词的大意说的是除夕之夜苦寻走失同伴而不得,却在蓦然回首间偶然遇见。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其实,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历经一番大起大落,本以为希望渺茫,一切尽作灰飞烟灭。谁曾想就在唉声叹气的刹那,却不在经意间幡然醒悟:这不正是我苦苦寻求的吗?!当然,并不是所有的蓦然回首都能豁然开朗,其很重要的一个前提条件便是你先前为之付出了百倍千倍的拼搏努力。也就是古人所说的:厚积才会薄发,水到才能渠成。没有那一种成功是偶然的,看似举重若轻的功成名就,其后必定要经受炼狱般的持之以恒。正如煤炭之于钻石:没人知道那瞬间的永恒怎样的赤炎烈火淬炼煅烧

无独有偶。冥冥之中静安先生提到的人生治学三境界与禅宗所说的悟道求索三境界似有异曲同工之妙。禅宗的悟道三境界是这样说的:三十年前未参禅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

及至后来初见知识,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而今得个休歇处,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虽然二者一个讲的是人生治学,一个说的为禅宗之道,可静下心来细细玩味,便不难发现其中隐含的微言大义之高屋建瓴。

静安先生写《人间词话》的时候,不过方才而立之年。三十余岁而能有如此超然远见者,静安先生当是空前绝后。由此我们也似乎可以证据确凿的断言:一个人的远见卓识不惟是年岁的高低长幼,只要有跋山涉水的凌云壮志,每个人都能欣赏的到否极泰来的旖旎光景。

若是再深一步的探讨研读,我们也会发现静安先生的人生治学三境界又与古人所倡导的读书求知三境界可谓是大同小异、殊途同归。

古人所说的有关读书的这三种境界,归纳起来大致为以下三点:少年读书如隙中窥月,中年读书庭中望月,老年读书台上玩月。总的意思是说:年少的时候读书,就像管中窥豹那样,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等到人至中年,对人世沉浮有了一定的切身体会后再去读书,仿佛立于宽绰开朗的庭中望月,信心满满的自以为弱水三千一瓢可见;可再到了耄耋之岁,人世的一切功名利禄均都烟消云散。这个时候再回头感读书之道,真正的是如同台上玩月一般,用一种“坐观庭前花开花落,闲看天边云卷云舒”的超然心态来感悟人世的终极至理。

19xx年初夏,及至天命之年的静安先生自沉于北京颐和园的昆明湖,一代国学大师就此黯然辞世。“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毋庸置疑,静安先生之死是中国近代学术界无以弥补的巨大损失。有关其之死因,历来众说纷纭。可又有谁能说,失败的英雄不是英雄,落泪的壮士不是壮士呢?

人生三境界——读王国维《人间词话》

王国维,字静安,号观堂,是现代跨越古今、贯通中外的一代国学大师。所学涉及文、史、哲、甲骨学、经学、文字学、美学等,可谓全才,惜乎最后自沉而逝,令人无限感慨。王国维为一代大师,开创性建树自不在少,然而一般人所能得知的仅只是他的《人间词话》而已。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里有一段话,大大有名,明白不明白,恭维解读者甚重。该段话如下:“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众里寻他千百度,募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王国维以晏殊、柳永、辛弃疾三首词中表达男女之情的佳句,来喻指三种人生境界,别开生面。然而仔细思量,确实准确、深邃,发人深省。

你在那一境界呢?绝大部分人都以为自己在第二境界,“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也就是苦苦追求。其实,在笔者看来,绝大部分人就在第一境界的开头“昨夜西风凋碧树”就停住了,换句话说,根本谈不上什么境界了。

“昨夜西风凋碧树”之前,那就是灯红酒绿、熙熙攘攘,人们都在追名逐利的欲望中,享受着那一份酸甜苦辣咸的所谓幸福、痛苦、成功、失败。当繁华落尽、挫辱失败之时,几人想得起“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去寻找生命的真谛,去思索生命为何而来的答案?象释迦牟尼身处繁华丛中而能感悟生老病死之苦,抛尽一切,苦修证道者,悠悠万古,寥寥无几啊。苦中不知苦,人们生生世世就在重复着对名利情仇的执着。

能够“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者,就已经开始感悟人生之苦,开始追寻人生的真谛,

开始觉悟。天涯的尽头是什么?他或许已经看到,已经悟到自己生命的意义,他需要做的就是去证实去实现。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这是说追求的痛苦、执着和坚定。一旦明了生命的真谛、自己的使命,必然要去追寻、去实现。可这条路并不好走,甚至根本就看不见路,那一定要披荆斩棘、无怨无悔、忍难忍之事、行难行之行,在各种诱惑与退缩、动摇面前坚如磐石,才有可能進入第三境界。

很多人觉的自己也是终生孜孜以求,为了所谓个人的幸福,甚至不惜损害、伤害别人,不择手段。这不就是第二境界吗?差之远矣。你所追求的,无非就是权倾天下、腰缠万贯、美女垂青、名声高大,滚滚红尘之中,几人不是如此?何曾有碧树尽凋的触痛、独上高楼的思索、望尽天涯路的觉悟?第一尚未走出,哪来的更上层楼啊?其实,最难的还是第三境界:“众里寻他千百度,募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难,不在于“众里寻他千百度”,这已经是第二境界的事,上下求索,矢志不移,“虽九死其犹未悔”。真正的难,在于那“募然回首”的舍尽一切的勇气和圆容无漏的大智慧,毕生追求历尽万难的生命之路,骤然间要你“回首”、放下,真是至苦至难之事啊。不过,那实际的过程也许只是不经意间的一回首,就象陶渊明“悠然见南山”那样自然。因为那是水到渠成春暖花开的结果,是你明彻通达圆容无漏的智慧结晶。需要注意的是,稍有阻难,浅尝辄止者,第二境界就退回去了,与“募然回首”无涉,决然不会有“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收获和觉悟。

当然,如果天幸有绝高智慧无量慈悲掌握宇宙真理的明师开示,那这一切的难,弹指间就会消解于无形。可是,他真的来时,你会认他吗?

《人间词话》选读

境界有大小,不以是而分优劣。“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何遽不若“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宝帘闲挂小银钩”,何遽不若“雾失楼台,月迷津渡”也?

注释:

杜甫【水槛遣心二首】之一:"去郭轩楹敞,无村眺望赊。澄江平少岸,幽树晚多花。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城中十万户,此地两三家。"

杜甫【后出塞五首】之一:"朝进东门营,暮上河阳桥。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平沙列万幕,部伍各见招。中天悬明月,令严夜寂寥。悲笳数声动,壮士惨不骄。借问大将谁,恐是霍嫖姚。"

秦观【浣溪沙】:"漠漠轻寒上小楼,晓阴无赖似穷秋,淡烟流水画屏幽。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宝帘闲挂小银钩。"

境界有大小之分,但是不能据此来区分它的高下。“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怎能认为不如“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的意境呢?“宝帘闲挂小银钩”怎能认为就不如“雾失楼台,月迷津渡”的境界呢?

严沧浪《诗话》谓:“盛唐诸公唯在兴趣,羚羊挂角,无迹可求。故其妙处,透澈玲珑,不可凑拍,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影,镜中之象,言有尽而意无穷。”余谓北宋以前之词亦复如是。然沧浪所谓“兴趣”,阮亭所谓“神韵”,犹不过道其面目,不若鄙人拈出“境界”二字为探其本也。

严沧浪《诗话》里写道:“盛唐诸公唯在兴趣,羚羊挂角,无迹可求。故其妙处,透澈玲珑,不可凑拍,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影,镜中之象,言有尽而意无穷。”我认为北宋以前的词也是这样。但是严沧浪所说的“兴趣”,阮亭所说的“神韵”,只不过是说出了诗词的表面而已,不如我提出的“境界”二字来得深探诗词的本质。

太白纯以气象胜。“西风残照,汉家陵阙”,寥寥八字,遂关千古登临之口。后世唯范文正之《渔家傲》、夏英公之《喜迁莺》,差足继武,然气象已不逮矣。

注释:

李白【忆秦娥】:"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秦楼月,年年柳色,灞陵伤别。 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

范仲淹【渔家傲】(秋思):"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夏竦【喜迁莺令】:"霞散绮,月垂钩。帘卷未央楼。夜凉银汉截天流,宫阙锁清秋。 瑶台树,金茎露。凤髓香盘烟雾。三千珠翠拥宸游,水殿按凉州。"

李白单纯靠气象就能成佳作。“西风残照,汉家陵阙”,只有寥寥八个字,就已经足够让千百年所有来过此地的诗人闭嘴了。后世只有范仲淹的渔家傲》和夏英公的《喜迁莺》,勉强能继承李白的诗境,但是气象已经不如了。

南唐中主词“菡萏香消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大有众芳芜秽,美人迟暮之感。乃古今独赏其“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故知解人正不易得。

注释:

李璟【浣溪沙】:"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还与韶光共憔悴,不堪看。 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多少泪珠何限恨,倚阑干。"

李璟的词“菡萏香消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大有所有种花朵的田地不整治而杂草丛生,美人青春殆尽颜容衰老的感觉。但古今读者唯独欣赏他那句“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是因为能读懂“菡萏香消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这句所包含的忧国境界和言外之意的知己不容易找。

温飞卿之词,句秀也。韦端己之词,骨秀也。李重光之词,神秀也。

温庭筠的词,用词很讲究,很柔美。韦庄的词,整体结构大气合理,文章有分有合,逻辑清楚,思路敏捷,也许用词不是特别美,但是整个文章会让人感到一种整体感和大局观。李煜的词,用词极简单,猛然一看似乎什么也没说,但是仔细一品,发现作者大多进入了“无我之境”,通过简单的白描手法,将一种力量暗藏于朴实无华之中。

温庭筠的词,辞句秀美。韦庄的词,骨质秀美。李煜的词,神韵秀美。

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变伶工之词而为士大夫之词。周介存置诸温、韦之下,可谓颠倒黑白矣。“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金荃》、《浣花》能有此气象耶!

注释:

周济《介存斋论词杂著》:"毛嫱,西施,天下美妇人也。严妆佳,淡妆亦佳,粗服乱头,不掩国色。飞卿,严妆也。端己,淡妆也。后主则粗服乱头矣。"

李煜【相见欢】:"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李煜【浪淘沙】:"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词到了李煜那里眼界才开始扩大,于是感慨变得更为深刻,使词从伶伎的戏词变为官僚文人的词。周济认为李煜的词不如温庭筠和韦庄,可以说是颠倒黑白了。“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温庭筠的词集《金荃词》和韦庄的词集《浣花词》哪有如此的气象呢!

《诗?蒹葭》一篇最得风人深致。晏同叔之“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意颇近之。但一洒落,一悲壮耳。

注释:

《诗经·蒹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诗经?蒹葭》这篇,最博得《国风》读者的深深认可。晏殊的“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的意境与之很接近。只是前者洒脱磊落,后者悲壮。

“明月照积雪”、“大江流日夜”、“中天悬明月”、“长河落日圆”,此种境界,可谓千古壮观。求之于词,唯纳兰容若塞上之作,如【长相思】之“夜深千帐灯”,【如梦令】之“万帐穹庐人醉,星影摇摇欲坠”差近之。

谢灵运【岁暮】:“殷忧不能寐,苦此夜难颓。明月照积雪,朔风劲且哀。运往无淹物,年逝觉已催。”

谢朓【暂使下都夜发新林至京邑赠同僚】:“大江流日夜,客心悲未央。徒念关山近,终知反路长。秋河曙耿耿,寒渚夜苍苍。引顾见京室,宫雉正相望。金波丽□〔支鸟〕鹊,玉绳低建章。驱车鼎门外,思见昭丘阳。驰晖不可接,何况隔两乡?风云有鸟路,江汉限无梁,常恐鹰隼击,时菊委严霜。寄言罻罗者,寥廓已高翔。”

杜甫【后出塞】(之二):“朝进东门营,暮上河阳桥。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平沙列万幕,部伍各见招。中天悬明月,令严夜寂寥。悲笳数声动,壮士惨不骄。借问大将谁?恐是霍嫖姚。”

王维【使至塞上】:“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

纳兰性德【长相思】:“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纳兰性德【如梦令】:“万帐穹庐人醉,星影摇摇欲坠。归梦隔狼河,又被河声搅碎。还睡,还睡。解道醒来无味。”

“明月照积雪”、“大江流日夜”、“中天悬明月”、“黄河落日圆”,这些诗句所体现的种种境界,都可以说上千古壮观了。如果要在词中找出类似的句子来,只有纳兰容若的塞上之作,譬如《长相思》中的“夜深千帐灯”,《如梦令》中的“万帐穹庐人醉,星影摇摇欲坠”这两句比较接近了。

东坡《水龙吟·咏杨花》,和韵而似原唱;章质夫词,原唱而似和韵。才之不可强也如是!

注释:

苏轼【水龙吟】(次韵章质夫杨花词):"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萦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 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章质夫【水龙吟】(杨花):"燕忙莺懒芳残,正堤上、杨花飘坠。轻飞乱舞,点画青林,全无才思。闲趁游丝,静临深院,日长门闭。傍珠帘散漫,垂垂欲下,依前被、风扶起。 兰帐玉人睡觉,怪春衣、雪沾琼缀。绣床渐满,香球无数,才圆欲碎。时见蜂儿,仰粘轻粉,鱼吞池水。望章台路杳,金鞍游荡,有盈盈泪。"

苏轼《水龙吟》一词歌咏杨花,本是和韵,却好像元唱。章质夫《水龙花》咏柳絮,本是元唱,却好像是和韵。所以说,词人的才华和文采是不可强求的。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平沙,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此元人马东篱《天净沙》小令也。寥寥数语,深得唐人绝句妙境。有元一代词家,皆不能办此也。

注释:

按此曲见诸元刊本《乐府新声》卷中、元刊本周德清《中原音韵定格》、明刊本蒋仲舒《尧山堂外纪》卷六十八、明刊本张禄《词林摘艳》及《知不足斋丛书》本盛如梓《庶斋老学丛谈》等书者,"平沙"均作"人家",即观堂《宋元戏曲史》所引亦同。惟《历代诗余》则作"平沙",又"西风"作"凄风",盖欲避去复字耳。观堂此处所引,殆即本《诗余》也。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这是元朝马致远的小令《天净沙》。寥寥几句话,却深得唐人绝句高妙的境界。在元朝一代其他的词人当中,都不能写出这样的小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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