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国摘抄

三日后,苏秦满腹惆怅地离开了洛阳,没有衣锦荣归带来的奋然,也没有阖家团聚的喜悦。刚毅明智的老父亲去了,忠勇灵慧的大黄活活为老主人殉葬了,辛劳半生的大哥变疯癫了,风风火火明明朗朗的大嫂骤然萎缩了,木讷柔韧的妻子变得更为生疏而遥远了??洛阳故乡的这块土地,处处给苏秦留下了浓浓的忧戚,若非那两个生气勃勃的弟弟的一抹亮色,这块沉沦衰败的土地简直就要令人窒息了。

一个布衣之士,历经磨难而胸怀远大抱负,面临急难,不惜舍身泅渡,此等气概天下能有几人?

跋涉于坎坷,崛起于沉沦,终成大器也

一想到这里,一种浓浓的沮丧渗透到苏秦心头。在洛阳郊野冰天雪地中构思的远大宏图,在今日六国君臣们的狗苟蝇营中,仿佛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变法不好么?强国不好么?为何这些君主权臣们就是不愿意做?真是一个天大的谜团。骤然,苏秦觉得自己疲惫极了,苍老极了,对世事无奈极了,真想躲进一个世外仙山,仔细地透彻地揣摩一番人世间的奥秘。可是,世外仙山在哪里?洛阳苏庄么?老父故去了,留下的苏庄只是一片充满了世俗渴求的故园旧土而已。两个弟弟期望着二哥将他们带上入仕的大道,让他们一展才华;大嫂期盼着他的权力万世永恒,使苏氏家族永远辉煌;妻子倒是期盼他是一介平民男耕女织,可她能给苏秦的,依然是一种窒息,一种深深陷入田园泥土而不许自拔的窒息。说到底,当你褪尽身上的权力光环时,那片故园旧土给你的便只是

蔑视与嘲笑,而绝不会给你一种出世的超脱。梦中仙子一般的燕姬,偏偏又陷入了燕国的宫廷阴谋之中,该当自由的时日,她却依旧戴着国后的桂冠,并没有远走隐世的打算,她似乎注定要在这个阴谋圈子中周旋下去,永远地留在燕国土地上。果真如此,苏秦的梦幻也将永远地化为乌有??

谁谓河广?一苇航之。谁谓天高?跂予望之!谁谓河广?曾不容刀。谁谓天高?暮暮朝朝 《河广》原是宋国流浪者的思乡歌谣。苏秦心思潮涌,将“谁谓宋远”一句,改成了“谁谓天高”,意境便大为深远起来——谁说大河宽广?一苇扁舟便可渡过。谁说上天高远,踮起脚来便可相望。谁说大河不宽广?一苇小舟不容逾越。谁说上天不高远?暮暮朝朝也走不到。 偷袭在战场,邦交在庙堂,张仪所为,天下无人不知。何如子之上将军,夺心于营,结盟于私,威压于朝,却神鬼不觉,令张仪汗颜也。 季子,为名士者当知进退。合纵之败,不在君无才,而在六国衰朽。连横之胜,不在张仪之才,而在秦国新生啊。

孟尝君对张仪有一种奇特的感受,既有大是相投,又有虚与委蛇,以至每每不知何种滋味儿。与苏秦相处长了,孟尝君对名满天下的张仪自然也有一番推测想象,大体上总是不脱苏秦那种名士器局的影子罢了。可当初在临淄第一次见张仪,孟尝君便觉张仪与苏秦迥然不同。张仪的谈吐是诙谐犀利的,不像苏秦那般凝重睿

智;张仪不修边幅,一领丞相锦袍在身上穿得皱巴巴的,加上一支铁杖与微瘸摇摆的腿脚,与苏秦那种整肃华贵的气象相比,张仪更像是个市井布衣;张仪不拘小节,痛饮烈酒,高谈阔论,但有评点,便是一番嬉笑怒骂,听来却是鞭辟入里,令人如醍醐灌顶般过劲儿。听多了也习惯了苏秦的那种侃侃雅论,乍然一听张仪论事,往往教人不敢相信面对者便是苏秦的同窗师弟……所有这些在苏秦身上看不到的东西,都令豪侠本色的孟尝君心醉。比较起来,孟尝君觉得自己更是喜欢张仪。孟尝君恨秦国,却真心地喜欢张仪。

他耳边响起了老师那苍老的声音:“非其人,勿与语。此名士说君之道,慎之,慎之。

骤然之间,苏秦面色灰白,一股冷冰冰的感觉直渗心头——难道人心如此叵测,连朝夕相处十多年亲如手足的张仪也变成了如此势利的小人?果真如此,这人世间还有值得信赖的情义么?一刹那,冰凉的泪水夺眶而出,苏秦几乎要昏倒过去。 赵良之错,蔡泽之误,皆在唯以全身之道劝人急流勇退。殊不知历来国士入政,最是崇尚忠贞节义之牺牲,最是蔑视明哲保身之中庸。范雎两次举荐无节之人,误国害己,原本便对全身无节者深恶痛绝。足下操流俗猥琐说辞,却自以为是,岂能不大大碰壁?就实而论,足下本经济谋国之士,本当直面阐发治秦主张,宣示富国谋略。明察如范雎者,量君之才,自会一力举荐。范雎虽计

较恩怨,却终不失天下胸怀。

 

第二篇:大秦帝国

大秦帝国

在群雄逐鹿,山河日变的“大争之世”,在英雄辈出,百家争鸣的战国时代,华夏大地的西陲正经历着一场亘古未有的“黑色裂变”。 古老的秦部族正是在这裂变般的阵痛中重生。他们燃烧着自己,用一段段血与泪,爱与恨交织的悲壮故事,推动着整个时代前行。最终大出天下,与中原六国相融合,共同成就华夏文明的正源。 公元前三百六十二年,满怀壮志,发誓要夺回老秦故土河西的秦献公赢师隰,在黄河西岸的少梁山与魏国大军进行了一场惨烈的厮杀。尽管秦军斩敌无数,并一举擒获对方主帅公孙痤。但秦献公却身中毒箭而死。

嫡子嬴渠梁灵前即位,史称秦孝公。

秦国此时已陷入四面楚歌之绝境,辎重耗尽,兵源匮乏,国力虚弱。秦孝公即位后,秦国危局如独木撑天,摇摇欲坠。六国在山东召集大会,准备分秦,内外堪忧,秦国的生死存亡,压在一个22岁的年轻君主身上。

秦孝公赢渠梁清醒地认识到秦国的落后与六国亡秦之心,为了稳定最急于灭秦的魏国,他在所有大臣的反对下,释放了本应斩首为先父祭灵的魏国丞相公孙痤。并拿出国库与皇室私库的所有财产,用秦国不世珍宝,以及巨大商利相诱六国权贵,力保秦国三年无战事,为秦国赢得了一丝喘息之机。

秦孝公手刻国耻碑,以血涂字,立于宫门,誓以变法强国。秦孝公大召天下贤士,六国学子,入秦为宫。在与贤士的反复切磋度量之中,

卫鞅脱颖而出。

渭水船头,他一展其为政主张,以他的法家思想折服了秦孝公。卫鞅的《治秦九论》更使其看到了秦国的未来希望。他们连谈三天三夜,决定实行变法,以法制国。并立下了“君臣相知,永不相负”的誓言。秦孝公拜卫鞅为相,开始了君臣二十年的大变法。卫鞅拜相后,颁布命令,禁止私斗,平民有战功可以封爵,取消封地,废除井田等一系列主张,朝野之间,不啻于天翻地覆。平民封爵,开三皇五帝之先例,废除封地,动摇封建基础,更有开阡陌、废井田,使六国守旧之士顿足大骂,当然,对卫鞅来说,压力最大的则来自于秦国内部的贵族势力,嬴渠梁的兄长嬴虔、长史公孙贾、上大夫甘龙等这些前朝权倾朝

野的大臣,对卫鞅刻骨仇恨。由于秦孝公的支持,只能在背地下手。 权贵之臣们关注着卫鞅以法治国的成效,到处游说鼓动,卫鞅通过城门立木,在民间赢得信任。适逢河西村村民群斗,以身试法,村民们仗着是太子封地,不肯伏法,卫鞅亲自监斩,一次斩首七百余众,天下大哗。犯人临死前幡然悔悟的吼声:“秦人莫忘,私斗罪死耻辱!公战流血不朽!”在所有秦人的内心深深地烙下了“法”的烙印。 此事却震惊了主张 “非战非攻,除暴政暴君”的政侠墨家的子弟。墨家向来以“除暴天下”为己任,闻知卫鞅的暴行,召集门下弟子,发出除暴令,准备对他们认定的“苛政”,“暴君”,“酷吏”进行大规模的刺杀行动。

秦孝公为了变法不在初期夭折,舍弃一己的生命,亲至墨家驻地神农大山,拜见墨子。在墨家论政台上,孝公慷慨陈词,连身居幕后的

老墨子也被他的英雄气概与王者风范所折服。老墨子最终决定与秦国冰释前嫌。秦孝公又要与恋人别离,他们立下了至死不渝的誓言。“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变法使得秦国蒸蒸日上。农人力耕,百工勤奋,商市通达,民风日新,人人踊跃参军,准备杀敌立功,授官封爵。新法法制逐渐深入人心。

为了能够得到秦王室更坚定的支持,在白雪的理解和劝导下,卫鞅与秦孝公的妹妹——聪敏贤惠的荧玉公主举行了大婚……

卫鞅的第二批变法令陆续颁布以后,更是朝野沸腾。取消贵族封地,是破天荒的创举,秦国贵族视他为寇仇一般。河西村的村民给太子交私粮的时候,私粮全部被换为泥沙。太子一怒之下,杀死了几个村民,又撞在了卫鞅的法令上。这是一次比以往都更艰难的考验。 卫鞅废黜了太子,流放他到秦国边境之地,不得征召,不得回来。太子的两名师傅公孙贾被放逐陇西牧马,嬴虔被削去鼻子。 经过这次事变,朝野的风波平息了,卫鞅深知自己的处境,这段仇恨已处在无法化解的地步,即无可解,也不须解。作为法家的大师,他正带领着秦国一步一步地接近他理想中的大治之世。

秦孝公不顾卫鞅的反对,将商地在名义上封给卫鞅,国人尊称卫鞅为商君,后世称商鞅。

整整二十年过去了,变法持续了二十年,秦国的新军练成,国富民强,百姓勇于公斗,平民争立战功。秦孝公和商鞅都老了,不足五十岁,都已是心力交瘁。秦孝公召回了流放二十年的太子嬴驷,撒手而

亡。

嬴驷即位,六国趁机向秦国施加压力,要求秦国杀商鞅以谢天下。朝堂内外又是一番气象,陈渣泛起,旧恨新仇都浮上来。一直在秘密破坏变法的老臣们终于可以在阳光下窃窃私语了,他们听说新国君嬴驷也有杀商鞅的想法,争先恐后地跳出来。

商鞅将手中的政权、兵权交出,带领弟子们最后一次修订秦法,坦然被捕,被五牛分尸。

嬴驷出兵函谷关,进取河西之地,扫清所有反对变法的旧贵族,将商鞅之法立为万世国法,其实,这是商鞅为保护新君、保护变法而舍其生命下的一步大棋。最后一招,以一己之生命赌秦国万世之强盛。嬴驷果然英才,后人却不知道,商鞅才是真正的历史棋局中的大国手。 而在那充满霸气的咸阳皇宫里,一个比他任何先辈都要更加冷俊的铁碗君主,正在谋划着将怎样扫平一切胆敢阻挡他完成霸业的朽物。一场新的血雨腥风又将开始了……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