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从“要”中来——从潮汕话中的“爱”字想起

“爱”从“要”中来——从潮汕话中的“爱”

字想起

?爱?大概是我们日常语言中最为抽象最为深刻的字词了,?爱?是什么?有人会说是?触电的感觉?,有人会说是?依恋?,有人会说是?人道主义情怀?,追问越多,我们就会得到更多的答案。 不过,我一直相信,在汉语中,抽象的词都是从具体的词升华而来,因此探讨这样的词语,我们可以采用还原法,将?爱?还原到源初语境中。在潮汕话中,?爱?是一个十分常用的字词,我现在以此为突破口,对?爱?进行还原,先谈谈灵感的来源。

2月1日露露潮汕小品相声大赛复赛,主持人水鸡兄(李树浩,汕头著名的相声演员;水鸡,即青蛙)与一位参赛选手搭台演了一部小品,他是衬托选手的绿叶,主题是相亲,主角是一位女选手。 小品中,主角说她的丈夫在抗洪抢险中牺牲了。丈夫死后,她代替丈夫照顾年迈的婆婆,婆婆认为她这样一个人十分辛苦,希望找一个好男人照顾她。可是这位女主角却不愿意来,因为她觉得这样会连累别人,遭人嫌弃,说着说着女主角动情地哭了。故事中的水鸡兄被感动了,用普通话说:?你别哭别哭,我爱你啊。?结果台下好多潮汕人都笑了。

其实,大家笑的并不是因为觉得剧情不合理,而是心领神会了水鸡兄的创意:这句话用普通话的语音表达潮汕话的?文字?,是一句潮汕普通话,这里的?爱?其实是?要?的意思,这里的?我爱你?

是?我不嫌弃你?、?我对你很满意?之意,但是这样唐突地说出来,就显得十分有趣。

在潮汕话中,?爱?和?要?都念?爱?,这也是承袭古风。?爱?从?要?开始,在潮汕话中,婴儿从小就会?爱?妈妈了,比如当婴儿被陌生人抱的时候,哭了;结果妈妈一抱,不哭了。别人就会说:?依就‘爱’依阿母。?意思就是:?他只要他妈?。

这种?要?是怎么来的?一开始是要喝奶,也就是妈妈具有喂养的功能,是达到自己生存的手段,满足自己的生物性的需要;可是后来慢慢地,这种?要?就变了,没有妈妈在身边,就感觉少了点什么,没有安全感,心里不踏实;最后,这种?要?就变成要为她做点什么,给她欢乐。

这样,不同的年龄阶段,对?我爱妈妈?这句话就有不同的理解,从?我需要妈妈为我做事?,到?我需要妈妈在身边?,再到?我需要为妈妈做事?,随着年龄的发展,?我?与?妈妈?的能力也发生了变化,从功能上,?我?与?妈妈?的关系从需要变成了被需要。汉语就是这样,真理都随着时间的变化而越来越具有历史感,历史感意味着人的成熟。

在潮汕话中,?爱?本来执行的是一种实用的功能,比如?我爱米饭?,饭成为达到我填饱肚子的手段,可是慢慢地,?我?对饭有一种感情,知道这饭来之不易,?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所以不再将饭当成一种手段,而当做一种目的,?我爱米饭?变成一种心甘情愿的行为,好像不这么做就对不起自己似的,于是?爱?变成一种自

律,只要用餐时间一到就会吃得香喷喷,一粒不剩,这就是教育的?内化?。这样,?爱?的意义就得到了升华,变得十分抽象,为什么,因为?爱?的对象不再是手段,而成了目的,?爱?的对象本身无法工具化,因而成了某种绝对的不可言说之物,变得神秘,让人觉得?爱?似乎是奇妙的,非理性的,其实只是我们悄悄地进行了一场不自觉的思想革命罢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恋爱中?因为爱所以爱?也是如此,?爱?的无可名状,只因为爱本身就是目的。如果?爱?得不够投入,不够彻底,被某种条件限制了,比如胆怯,比如伦理,那么这种?爱?就被遮蔽了,变得?暧昧?了(根据我的推测,?暧昧?一词从台湾闽南话中传过来,跟潮汕话很接近,大概愿意是?要还是不要,不明朗?之意)。正是因为?爱?的程度越高,?爱?的对象越不再是手段而越是目的,因而?我爱(要)你为我做什么?就可以慢慢地省略为?我爱你?,从这个意义上看,?我爱你?不等于?I love you?,在西方人的语境中,?I love you?很容易就说出来了,而中国人却是?爱要怎么说出口?,就是因为?爱?需要升华,直至成为自愿接受的命令。

当然,这只是在潮汕话的语境中来谈论此问题,超出这个语境究竟有多大的有效性,还需要掌握更多的语言知识。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