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政治价值观与世界霸权

美国政治价值观与世界霸权

张宏毅

2012-8-20 15:33:33 来源:《理论前沿》(京)20xx年04期

作者简介:北京师范大学教授。

内容提要:美国政治价值观是一种变了味的美国价值观,它代表了美国特殊利益集团的价值观。它植根于美国资本主义经济体系,又巧妙地服务于美国的霸权,是美国当局一种得心应手的工具。

关 键 词:美国政治价值观 霸权政治

一、美国在用枪炮强行输出自己的价值观

价值观问题在美国对外政策中一贯占有重要地位,正如有的美国学者所指出的,“自从建国初期开始,美国人就一直为将我们的价值观与我们的其它利益相结合而绞尽脑汁。”(注:[美]约瑟夫?奈著:《美国霸权的困惑——为什么美国不能独断专行》(中译本),世界知识出版社,20xx年,第158页,第149、151页。)一点不错,20xx年底布什总统也强调说,“美国国家安全战略将以美国国际主义为基础,这种国际主义乃是我们价值观和利益的结合。”(注:George W.Bush,The Bush Doctrine,Newsweek,Dec2002—Feb 2003.P.30.)美国当局把价值观视为“一种无形的国家利益”和“软实力的重要源泉,”(注:[美]约瑟夫?奈著:《美国霸权的困惑——为什么美国不能独断专行》(中译本),世界知识出版社,20xx年,第158页,第149、151页。)而予以高度重视。这一点在苏联解体之后变得更为明显。19xx年,美国年度《国家安全战略报告》强调要按美国价值观来建立“世界新秩序”。19xx年2月,时任国务卿的詹姆斯?贝克说,

“苏联的崩溃产生了一个世纪才有一次的机会在全世界推行美国的利益和价值观念”。(注:路透社华盛顿19xx年2月5日电。)那么,如何推行呢?20xx年6月布什总统在美国西点军校毕业典礼讲话中提出“先发制人”的主张。紧接着,同年9月,布什政府在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中,正式确立了“先发制人”的战略原则和向全世界推销美国和西方民主价值观的战略目标。当一位德国记者于20xx年6月问及《文明的冲突》一书的作者塞缪尔?亨廷顿,“美国人的世界新秩序是什么样子”的时候,亨廷顿回答说,“美国是一个要在全世界传播其价值观的全球性强国”(注:《没有一种强势能永远持续》,德国《商报》,20xx年6月10日文章。)。

近10多年里,美国正是在传播“民主”与“自由”价值观的旗号下,发动了一场又一场战争。19xx年第1次海湾战争的结果使美国控制了海湾地区;19xx年科索沃战争使其势力向东欧大大推进;阿富汗战争使其军事力量进入中亚;20xx年的伊拉克战争又使其势力得以进一步控制至中东。总之,美国的“民主”、“自由”要输送到哪里,美国的飞机、大炮和各种现代化武器就跟进到哪里。拿赤裸裸的武力手段为美国的“自由”、“民主”开道。这种用暴力手段强制推行美国价值观的做法,理所当然地激起世人的义愤和深深的思考:这究竟是怎样一种价值观?美国急于强行输出这种价值观究竟意欲何为?

二、美国特殊利益集团的政治价值观

什么是美国的价值观?什么又是美国的政治价值观?要回答这些问题,首先要考察其历史渊源和社会制度。因为,作为意识形态的价值观,归根到底是社会历史发展和现实生活的产物。

美国价值观渊源于在殖民地土壤上滋生发展起来的商业资本。由于封建因素薄弱,加上对英国重商主义的继承,使美利坚民族在形成之初就比其他民族更具商业精神。商业被视为最重要的谋生手段,营利赚钱成为实现自身价值和道德理想的最高尺度。这种商业精神又为当时盛行的“清教主义”所加强。清教主义既是一种教义,又是一种价值观念,一种生活方式。它想方设法证明,努力工作就能取悦于上帝,发奋经商就会得到升华。从而使之与资产阶级经济观融为一体。从商业精神衍生出来的藐视封建传统与革新冒险精神,开拓欲望、个人独立性及自由、民主、平等精神等等,加上当时人们面对陌生的北美大陆为争取生存发展而造就出的自强不息、艰苦奋斗和求实精神,都逐渐成为美利坚民族的性格特征和价值观念,并且成为当时北美经济高速发展的强大动力,至今对其他国家、民族仍具重要借鉴意义。但是,作为一个以商业精神立国而逐渐发展起来的纯粹的资本主义社会的美国,其占主导地位的价值观念则是个人主义。这是美国政界人士所公开承认的,也是他们所一再强调的。还在美国独立后不久,作为开国元勋和著名政治家的汉密尔顿就说,美利坚人“占优势的激情是雄心和私欲。”19xx年大危机时期担任总统的胡佛曾经说过,“三个世纪来个人主义是美国文明的基本动力”。在一定意义上说,这也是一个新兴民族不畏艰险、求生图存的思想动力。但是,早自殖民地时期开始,就暴露出个人主义动力的另一个方面,即扩种族主义。其突出表现之一便是由“雄心和私欲”引发的对印第安人的恩将仇报和对黑人的奴役。更值得注意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生产和生活社会化和世界经济一体化的加速,个人主义越来越走向自身的反面。许多美国有识之士正重新审视美国的价值观念问题。

但是,对存在于美国公众中的价值观念,无论是优良传统或消极因素,都可能在一定程度上通过自我调节而加以提升或逐步克服。而且人们注意到,美国社会一开始就存在与个人主义相对的价值观念。作为构成移民多数的劳动者,生产

和生活的需要使他们自发倾向于互助合作。直到今日我们还会看到“志愿者”在从事某种义务工作。在美国这样一个金钱社会,这种精神是难能可贵的。

然而,绝不能把美国当局今天竭力向外推销的价值观看成是美国公众价值观的简单延伸。事实上,正像美国一些学者所指出的,美国外交决策者利用了美国公众对国际政治的漠不关心和主要关注国内问题的特点,而向外推销一种变了味的价值观——美国政治价值观。学者们指出,“当大多数人漠然处之的时候,他们把外交政策的战场交给了拥有特殊利益的人”。这些特殊利益者“虽然他们只是少数人,但他们的呼声才是美国国会倾听以决定美国利益的声音”。(注:见约瑟夫?奈:《美国霸权的困惑》(中译本),第142—143页,第144页。)亨利?基辛格博士指出,“外国评论家提出美国谋求统治地位问题,而美国这样做常常是对国内施压集团所做出的反应。”由于这些特殊利益集团长期的影响,“美国的外交政策倾向单边政策和霸道行为。”(注:见约瑟夫?奈:《美国霸权的困惑》(中译本),第142—143页,第144页。)也正是这些人,他们热衷于意识形态,宣传极端保守主义,高喊“民主”、“自由”,而把美国价值观中的利己主义推向极端。在实际做法上,他们以在全世界推广“民主”“自由”为名,公然破坏传统国际法准则和联合国宪章,否定主权国家的主权。针对这种做法,一位德国教授指出,他们正在借助武力而使“世界观的冲突??军国主义化”。(注:见《俄罗斯报》20xx年1月30日文章,国际极权主义。)这样,美国公众的价值观在这里已蜕变为服务于美国特殊利益集团的政治价值观。尽管这种政治价值观表面看来具有美国一般价值观的面貌和某些特征。然而,是完全变了味的美国价值观。

从根本上讲,这种政治价值观反映了美国大财团资本家的根本利益和价值取向,这种价值取向又是与向全球扩张资本主义紧密相联的。早在50多年前一位

美国官员就说过,“资本主义是一个国际体系,一旦在国际上行动不开,就要彻底完蛋的”。(注:沃尔特?拉伯:《美国、俄国和冷战(1945—1980)》,纽约,19xx年,第10页。)美国总统杜鲁门把这点说得十分明白。他说,“全世界都应当采用美国的制度,”因为“美国的制度只有成为全球制度之时,才可能在美国生存下去”。(注:维森特?戴维斯和莫里斯?A伊斯特:《美国外交政策中的意识形态——洛克自由主义范例》(Vincent Davis and Maurice A.East,The Ideology of American Foreign Policy:A Paradigm of Lockian Liberalism)纽约,19xx年,第54页。)19xx年《外交》双月刊上一篇题为《商业和外交政策》的署名文章指出,“在大多数美国历史上,商业利益一直处于外交政策的中心,反之亦然。而在今后几十年里,它们之间相互合作将变更加紧密,更加重要,更加难以驾驭和更加难以为美国公众所理解。”“健康的美国经济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紧密地与外国市场相联系。美国已不再能够仅依靠国内资源来保证足够的增长,提供足够的工作,获得足够的利润和储蓄。现在美国有超过1/3的经济增长来自出口。到世纪之交,超过1600万个工作岗位依靠向海外出口来维持。”文章强调,在经济全球化的今天,“正确的思路是要求从政府和商业的最高层之间有坚定的合作的领导。美国外交政策和经济的成功都基于此。”(注:Jeffrey E.Garten,Business and Foreign Policy,Foreign Affairs,May/June 1997.)

为了垄断资本的世界经济利益,美国的对外战略被要求“尽可能多地寻求权势的积累,”“在这方面,隐藏于美国战略背后的理论基础就像一个在市场供应中处于垄断地位的商号,它要去除他的商业上的敌手而不是拿他的利润在竞争的环境中冒险。从理论上讲,如果一个国家在国际体系中能够建立并保持自己惟一的大国地位,那它就会变得绝对安全。”(注:Benjamin Sehwarz and Christopher Layne,A New Grand Strategy,The AtlanticMonthly,January 2002,P.37.)为此,“美国争辩说,它必须继续保持在国际体系中的统治地位并‘打消’那些‘先进

工业国家挑战我们领导地位的念头??即使是渴望在一个较大地区或全球角色上对我们提出挑战’”。为此“美国必须在军事上比其余9国包括俄罗斯、日本、中国、法国、英国和德国总的军事支出还多”。它要分化欧洲,制服第三世界。而最好的方法当然是在使用“硬实力”的同时,运用“软实力”来达到目的。“像在19世纪末某些乐观的不列颠人那样,许多美国战略家今天主张,作为惟一超级大国的美国,应是一个‘仁慈的’霸权主义者,通过它所说的‘软实力’”,即通过它的自由民主意识形态和它的开放的、多元的文化,避免引起对其优势地位的强烈反应。(注:A New Grand Strategy,The Atlantic Monthly,P.38.)而“把自己的真正意图埋藏在对民主的议论之下。”(注:英国《星期日泰晤士报》20xx年5月11日,题,真相大白:美国好战者的导师。)

由此可见,美国政治价值观代表了一种美国特殊利益集团的价值观,它植根于美国资本主义经济体系,又巧妙地服务于美国的霸权,实在是美国当局一种得心应手的工具。

三、追求世界霸权的美国政治价值观给世界带来了什么?

现在西方某些辩护士宣传一种观点,似乎美国尽管有扩张的野心,但在客观上推进了世界民主化进程,有助于经济的发展,有什么不好?这是一种有很大欺骗性的论调。事实恰恰相反,美国强行推销美国的价值观和利益已在美国国内和世界引起一系列严重后果。

(一)美国民众民主自由权受到压制。

20xx年“9?11”恐怖袭击事件后,美国民众爱国主义情绪高涨。但是长期

受到美国当局和某些媒体的影响,许多美国民众受到特殊阶层的进一步误导,以为美国当局在国外所作所为,真的就是为着美国民众的利益。谁要是反对向国外出兵,例如反对攻打伊拉克,就会被看作“叛逆”而备受屈辱。20xx年3月10日,美国年轻的乡村女歌手,“南方小鸡”乐队的一名成员,仅仅因为反对对伊拉克动武和在舞台上宣称:“我对自己出生在得克萨斯州,与美国总统来自同一个地方感到羞愧,”就立刻受到报复,大量唱片被扔掉或碾碎,乐队的歌曲被拒绝在电台和电视台上播放。与此同时,那些热爱和平的艺人都受到巨大压力,接到的匿名电话和恐吓电子邮件不断。这些人的“黑名单”的长度在与日俱增,而有的记者仅仅因为参加一次和平游行,而被停止工作好几个星期。总之,“言论自由”已经成了“9?11”事件和美国政治价值观的牺牲品。在这种情况下,“为了拉拢公众,电视、电影、电台和报纸都在体现极端爱国和支持战争的思想”(注:法国《周末三日》周刊20xx年4月24日报道。题:美国的黑名单。(参20xx年4月29日))也正是在这种气氛下,情报部门不惜提供被夸大的甚至是假“情报”,为对伊战争制造舆论。因此,美国一些报纸发出了‘我们真的对我们自己的民主感到担忧’(注:[法]托克维尔著:《论美国的民主》(中译本)上,商务印书馆,19xx年版,第294页。)的无限感慨。

早在约170年前法国政治思想家托克维尔就在《美国的民主》一书中深刻指出,“在美国,多数在思想的周围筑起一圈高墙,在这圈墙内,作家可以自由写作,而如果他敢于越过这个雷池,他就要倒霉了。这不是说他有被宗教裁判所烧死的危险,而是说他要成为众人讨厌和天天受辱的对象。”“昔日的君主只靠物质力量进行压制,而今天的民主共和国则靠精神力量进行压制,连人们的意志它都想征服。”(注:米哈伊尔?杰拉金(МихаилДелягин),《20xx年9月11日——苏联后世界结构的完成》(11 Сентября 2001 Года——ЗавершениеФормированияПостосове

скогоМира),《21世纪自由思想》(СвободнаяМыслъⅩⅩⅠ),20xx年第1期。)

在美国强制输出政治价值观的同时,美国国内民众的自由、民主价值观受到日益加强的压力,这就是美国的现状,也是美国民众的悲剧。

(二)国际公认的主权原则被否定,国际组织被撇开。

美国如果真的尊重“民主”,那就应当尊重主权原则和各国共同建立的国际组织。因为早在1648年《威斯特伐利亚和约》的签订,就破除了罗马教会神权统治体制的世界主权论,确立了主权平等,领土主权等国际关系中应遵守的准则,并开创了以国际会议形式解决国际争端的先例。这些都是国际关系民主进程史上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事件。美国当局口口声声要输出“民主价值观”,本应遵循上述原则。然而美国为了建立由它“领导”的世界新秩序,抛出“主权过时”,“人权高于主权”,“邪恶轴心”等谬论,公然依仗实力,从根本上推翻主权国家平等这一国际关系基本准则,同时越过联合国这一国际公认的最具代表性的多边机构,独自采取行动,这是对数百年来国际关系发展史的一个大倒退。

(三)在第三世界国家造成动乱,扩大南北贫富鸿沟。

美国宣传它所推广的民主价值观正在造就新型的“仁慈”帝国。这种帝国不是以获取领土和殖民地为目的,而是要用以民主、自由、私有化为主要内涵的“美国模式”来改造世界。然而,事实又如何呢?正如俄罗斯学者所指出的,“今天的美利坚合众国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接连不断地有效破坏其余世界的稳定的基础之上,以便于它吸收外来资本”。此外“美国轻视其他国家民族的利益,践踏

公平和人类公法,千方百计加深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之间的鸿沟,以便自己从恐怖恶魔的威胁中摆脱出来”。(注:参见鑫泉:《美国霸权与发展中国家的抗争》,《光明日报》,20xx年7月25日。)事实正是这样,美国利用现行国际经济秩序而成为全球化的最大受益者,并进一步扩大了与发展中国家在产值、科技、国民收入等各方面的差距。自19xx年以来,约有100个国家的经济陷入衰退或停滞。由于种种原因,非洲国家更被严重“边缘化”。其实,许多非洲国家的内部混乱,东南亚金融危机,拉美国家的经济动荡等等,无一不与“美国模式”有关。尽管如此,美国仍在软硬兼施,压发展中国家接受这种模式,致使这些国家不仅经济困难无法摆脱,政治动荡难以平息,而且经济主权、政治安全也将进一步丧失。探索并提出符合本国国情的发展道路,已成为发展中国家的当务之急。(注:参见鑫泉:《美国霸权与发展中国家的抗争》,《光明日报》,20xx年7月25日。)

美国急于强行输出其政治价值观的虚伪性和严重后果,可见一斑。

(四)美国正在“卖空”自己的价值观,越来越将自己置于与世界人民对抗的地位。

早在20xx年初,俄罗斯一位学者即指出,“20xx年9月11日的惨剧完成了从苏联解体后开始的苏联后世界的形成过程。在长达10年的时间里人类已从两个国家集团的对抗转向本质上是另一种对抗——世界上最发达的国家美国和所有其他人的对抗。而且,越是在文化和经济发展上离美国越远的社会,这种对抗就越尖锐,其采取的方式就越是残酷和无情。”(注:约瑟夫?奈:《美国霸权的困惑》,世界知识出版社,第11页。)一年多来,由于美国当权者滥用美国人民在“9?11”事件后的爱国热情,假借美国公众的价值观,以输出民主价值观为

名,大肆向世界扩张,其结果遭到世界人民的反对。甚至连过去美国的盟友德、法,都起而反对美国的倒行逆施,更不必说第三世界许多国家了,尽管其中一些国家慑于美国的淫威而不敢公开谴责美国的做法,但这不过是一种暂时保全美国面子的一种假象,是无法持久的。

针对美国的所作所为,美国有识之士对美国未来感到深深的忧虑。约瑟夫?奈指出,“美国不会永远保持霸权地位。如果我们高傲自大,对外部世界麻木不仁,浪费我们的软实力,我们就会增加受到攻击的危险,卖空我们的价值观,加速我们优势的丧失”。他在其著作《美国霸权的困惑》的前言中最后写道,“我感到忧虑的是美国的前途。我们应该怎样增加并有效利用源于我们根本价值观的力量,我们应该怎样应付全球信息时代美国面临的严重挑战?”(注:约瑟夫?奈:《美国霸权的困惑》,世界知识出版社,第11页。)看来,这真正是美国应当认真对待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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