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孔庆东文稿

雪莱和海子(为纪念海子而作)

[附记] 三天前是当代“最后”的诗人海子的祭日,他死时年仅25岁,而今又整整死掉了25年,而诗歌的国度里,依然是一片空白!我虽不是诗人,却有着诗人一般的情怀,今天把这篇旧作贴在这里,以此缅怀我们共有的青春吧。

在大学三年级初读雪莱的时候,就被他浪漫而纯真的诗情所深深的吸引了,

你好啊,欢乐的精灵!

你似乎从不是飞禽,

从天堂或天堂的邻近,以酣畅淋漓的乐音,

不事雕琢的艺术,倾吐你的衷心。

向上,再向高处飞翔,

从地面你一跃而上,

像一片烈火的轻云,掠过蔚蓝的天心,

永远歌唱着飞翔,飞翔着歌唱。 ......

也许是源于我自身与生俱来的诗情同感吧,至今仍不失对雪莱的热爱。雪莱是一位民主诗人,他渴望灵魂的自由和个性的解放,不想墨守陈规,受世俗的压抑。然而,他的父亲却是一位墨守成规的乡绅,他不想让雪莱散发《无神论的必然》,遭到雪莱的拒绝,结果雪莱被逐出家门。

尽管出生在显赫的贵族地主家庭,雪莱却忠实地背叛了自己的阶级。一八一二年十一月,他写成长篇叙事诗《麦布女王》,这首富于哲理的诗,强烈抨击了宗教的伪善、封建阶级与劳动阶级当中存在的所有不平等。然而,他的自由思想并没有给他最初的婚姻和爱情带来一帆风顺。一八一一年当他认识他妹妹的同学委斯特布洛克——一个小旅店店主的女儿——的时候,这个可怜又可爱的小女孩,使雪莱一度陷入迷茫的热恋之中,他带着她私奔。他们在爱丁堡结婚,婚后住在约克。

随着两个人的成长,性格的差异开始凸现,雪莱不得不承认婚姻并没有拯救他的妻子,婚姻只是将两个人绑在一起而承受着另一种折磨。在精神上,感情上,两人之间的差异越来越明显。这一时期,雪莱结识了英国自由思想家葛德文的女儿玛丽·葛德文,他们相爱了,出走至欧洲大陆同游,他们对爱情和婚姻的理想程度纯洁到连最严苛的批评家也无法致词。雪莱死后,玛丽为他的诗全集编注。

一八一八年至一八一九年,雪莱完成了两部重要的长诗《解放了的普罗米修斯》和其不朽的名作《西风颂》。然而这位充满革命激情的“天才的预言家”(恩格斯语)却死于一场渡海风暴中。一八二二年七月八日,雪莱乘坐自己建造的小船从莱杭渡海返回勒瑞奇途中遭遇风暴,舟覆,雪莱以及同船的两人无一幸免。次年一月,雪莱的骨灰被带回罗马,葬于一处他生前认为最理想的安息场所——塞斯乌斯的金字塔旁的新教徒公墓。墓地上立了一块标志诗人埋葬处的石碑,碑上刻着诗人的姓名:泼西·毕希·雪莱,他的姓名底下还刻有这样两个拉丁词:众心之心。这简洁的铭文是他的妻子玛丽对他的品格所作的鉴定,也是对雪莱一

生最真实、最深刻的赞语。

在英国的诗歌史上,雪莱的抒情诗是出类拔萃的。他以丰富的想象力,和谐的音韵,美妙的比喻,深刻的哲理为我们描绘了一个绚丽多彩的新世界。他的抒情诗和拜伦的叙事诗同样是英国诗歌史上的高峰,他设想自己是日夜飞翔的天使、飘浮蓝空的云朵、翱翔太空的云雀乃至深秋季节的西风,是新世界理想的传播者、歌颂者、号召者。正如《西风颂》结尾中所言“如果冬天来了,春天还会遥远吗?”

雪莱是不幸的,不幸溺死在返回意大利的途中,这位伟大的英国浪漫主义诗人英年早逝,年仅30岁,然而他又是幸运的,他一生写了很多诗,使英国浪漫主义诗作达到了顶峰,他是真正以诗为生命的人,他曾言:“诗人的力量,不为他人做左右,而能左右他人。”通过创作实践,他忠实地履行了自己的文学主张。

在古老的东方,在新旧世纪交替的时代,曾经生活着另一位浪漫主义诗人,这就是海子。认识海子,是因他的绝命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也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那时的我初来上海,正在寻求新的工作。此时我孤身一人,举目无亲,前途迷茫,暂时寓居在“尚姐驿站”的学生宿舍里,我不知道命运还有比我更苦的,,当我读到海子诗的时候。

海子起初并不是一名诗人。一九六四年他出生在安徽省安庆市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原名查海生,一九七九年考入北大法律系,时年十五岁。少年聪颖的他从小就记忆力超强,过目不忘。大学二年级他爱上了文学,业余常在笔记本上写些小诗。他的入行完全源于另一位校园诗人骆一禾,骆一禾是正宗的中文系科班出身,也是七九界学生,因为他的文章和诗歌经常发表在校报校刊上,所以在学校里颇有名气。骆一禾也有着在农村生活的经历,两人的话题能够谈论到一块儿去。他一开始就看重查海生的诗歌,尽管还不成熟,模仿别人的痕迹较多,但他相信查海生的语言魅力是别人不能模仿的,他是个有潜力可以挖掘的人。

海子毕业后去了中国政法大学工作,任校刊编辑,海子十分满意。但十九岁的海子,如同一张白纸,除了读书写作,其他人情世故一概不知。他把自己泡染在诗歌的海洋里。在校刊做编辑本是个清闲的工作,可海子却一天忙到晚,他忙着写诗,忙着与别人交流,他把主要的精力放在了诗歌写作上,即使在上班的时候,他也不会忘记打理他的句子。即便毕业离开了北大,他也利用各种机会回到母校和北大的诗人们畅谈一番。母校有着无穷无尽的智慧,海子就是要在这里吸收更多的知识精髓,为他的创作埋下深深的根基。一九八四年十月,他的处女作《亚洲铜》问世了,这首被骆一禾称为不朽之作的诗作具有高超的技术含量。这首《亚洲铜》发表在一九八五年第一期的四川民刊《现代诗内部交流资料》上,署名为“海子”,这是他发表诗作第一次用“海子”这个笔名。

但是即使这时海子已经创作出了《亚洲铜》这样高质量的诗作,也没有引起诗坛的足够注意,这篇佳作被海子向官方刊物投了几次,均石沉大海,直到一年后,才发表在一家民刊上,但同样有眼力的是他的好朋友骆一禾。一九八四年九月,海子被校方调入政治系,在哲学教研室工作,带部分学生的课程。 他从大钟寺也就搬到了僻静的昌平。

海子成了一名真正的大学教师,但海子是位诗人,他并不擅长教授难懂的哲学。同学中有读过他诗歌的,就提议让他朗诵一段自己的诗歌。海子红着脸朗诵了一段,底下学生报以热烈的掌声。学生对这位年青的哲学老师产生了极大兴趣,海子的爱情也从此开始萌芽。一位内蒙古来的学生蓝波湾被海子老师博古通今的才识深深吸引。她频频接近海子,找机会和他聊天。此时,她的身份是一个诗歌爱好者。

海子心目中的偶像是好莱坞著名女影星嘉宝,海子相信嘉宝是完整无缺的“美”的化身,他喜欢像嘉宝这样的女性。蓝波湾起初正具有这样的美,她趁着去向海子讨教的同时,顺便给查老师收拾一下屋子、书本,后来又常常给他晾洗衣物。这让海子很感动!海子终于坠入了爱河。

似乎爱情可以激活诗人无尽的创作欲望,他的诗歌里留下了蓝波湾的倩影。“荒凉的山冈上站着四姐妹/所有的风只向她们吹/所有的日子都为她们破碎。”(《四姐妹》)这与莎士比亚《麦克白斯》中三女巫的开场白异趣同工。海子怀着巨大的悲伤爱恋着她们。天真的海子以为他们之间的爱情可以天长地久,海枯石烂;他们之间的海誓山盟可以让两个人厮守终生。然而事与愿违。蓝波湾的父母对于海子的家庭出身表现出了鄙夷之情。他们不容许自己的宝贝千金和一位出身农民之家的大学老师谈恋爱,他们认为这个一穷二白的诗人除了写诗,不会有什么出息。蓝波湾陷入痛苦的沉思之中。

蓝波湾和海子的爱情最终被她偏执的父母拆散了,海子差点以自杀告终。背负爱情的重挫,海子不堪一击,请求上天让他死去!这是梁山伯与祝英台悲剧重演的结局。

海子一生共爱过四个女孩,但每一次的结果都是一场灾难。

S是海子经由青年作家苇岸介绍到昌平文化馆时认识的,S对于海子无微不至的关怀使心情沉郁中的他感受到了巨大的温暖。这种温暖上升到一定温度,产生了无比的爱的热量,聚集的热量暂时满足了海子对于感情的需要。海子为她写了首诗:《献诗——给S》。

生活中,S是海子的大姐姐。S比海子懂得生活,懂得人际交往,懂得为人处世。欲想

飞翔的海子能从S身上找到梦幻。海子从S那里得到的幸福,足可以把他创作长诗的激情点燃。他的激情被S一次次升华。一九八七年下半年,他写成《以梦为马》。但是S还是离开了他。

恩特儿是海子的最后一名女友,她在一家电视台工作,工作成绩突出,很受领导的赏识,前途一片光明。然而在经历了轰轰烈烈的爱情之后,恩特儿也最终选择离开了他,海子再一次陷入失恋的巨痛之中。

二十五岁的海子,感情的道路走得很是艰难!回想感情之路,第一个女朋友蓝波湾令他难忘,此时的蓝波湾已经去了大洋彼岸的美国。

海子的悲剧源于对《太阳》的《追逐》。这是一种危险的迹象,无数古今中外艺术家的事例可以证明,沉迷于“太阳”的人的结局要么精神错乱,要么自杀。 尼采如此,梵高如此,二战期间追求武士道精神的日本军人亦是如此。这部仪式剧或命运悲剧文体的作品并不适合海子的生活,他只好选择了自杀。一九八九年三月二十五日夜里,海子穿着一件白色衬衣、蓝裤子,肩挎一个军用书包来到了天下第一雄关——山海关,这是个寓意天地结合的地方。他沿着“天梯”(铁道)向前走。傍晚时分,他在铁轨的一处躺下,一列货车呼啸而过。 海子遁入太阳!海子是钢铁做成的,他永远是一个少年的心态,直板地面对一切事物。然而在生活面前,他是个失败者。

你可以嘲笑一个皇帝的富有,但你不能嘲笑一个诗人的贫穷。与梦想着天国,而却在大地上找到一席之地的西班牙诗人希梅内斯不同,海子没有幸福地找到他在生活中的一席之地。这或许是由于他的偏颇。在他的房间里,你找不到电视机、录音机甚至收音机。海子在贫穷、单调与孤独之中写作,他既不会跳舞、游泳,也不会骑自行车。在离开北京大学以后的这些年里,他只看过一次电影。

这个渴望飞翔的人注定要死于大地,但是谁能肯定海子的死不是另一种飞翔,从而摆脱漫长的黑夜、根深蒂固的灵魂之苦,呼应黎明中弥赛亚洪亮的召唤?海子曾经自称浪漫主义诗人,在他的脑海里挤满了幻象。他成为我们这个时代的先驱。在一首有关兰波的诗中,海子称这位法兰西通灵者为“诗歌烈士”,现在,他自己加入了这个行列。

与雪莱相比,海子更加充斥着生活的不幸,在工业革命日趋现代化的今天,这位倔强的麦田诗人成了农业文明的殉葬者,而“技术文明的象征物——火车,碾过他的身体,他从技术文明与农业文明交叉的迷雾中返回了阔别已久的“家园”。海子便因此而成为一种象征,介于农业文明与技术文明之间。

而诗歌这项艺术的灵魂与国界无关,它永远具有强烈的战斗力量和社会作用。

生命的形象表达在永恒的真理之中,这就是诗。

原作于二零零八年七月上海

我有一个心愿

有谁能体会到从一个贫困之家走出的学子成功背后所经历的艰辛呢?

我就是出生在这样的一个家庭: 家徒四壁,窗户没有玻璃,儿时玩的唯一的玩具是一块废旧的二号电池。我在父母的吵闹声中长大,童年唯一快乐的时光是那五年懵懂的小学。那时候,一位年轻乐观的女教师给了我知识的启迪。也不知道从何时起知识开始对我产生了巨大的诱惑,总之,每年年终家中的墙上,都会挂上一张火红的奖状,全家满心欢喜着,盼望着我快快地长大。就这样,我一路快乐着,上了初中。

初上中学时的心情是兴奋的。第一次坐在这么宽大整齐的教室里,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唯一的烦恼就是这时添了晚自习。我没想到,这仅仅是艰辛的开始,此后早读晚休的日子竟延续了我七年的时光,从此我没有了真正的快乐。这时候,唯一兴奋的时刻是偶尔会听到语文老师讲一个有趣的故事或是听说新来了个漂亮的女教师,大家早早地张望着朝窗外看。果然,一位高挑、清秀的女教师款款地走进来,我定眼观看,只见她微烫的头发梳着长长的马尾辫,颈上围一条雪白的丝巾,碎花鲜亮的猩红外套,亮黑色笔挺的西裤,那时在我看来就是十足的摩登女郎,几乎所有男孩儿的眼睛都齐刷刷地落在这位年轻女教师身上。她微笑着,迈着婀娜的步子,略带羞涩地走上讲台,这就是我后来所熟知的薛爱君老师。

她是接替以前的历史老师来给我们上课的,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她刚从学校出来的大学生。她用略带生涩却很轻柔的普通话给我们自我介绍,然后开始用麻利的手在黑板上抄写历史要点和关键事件,字写的极工整。当时她讲话不多,却很平和。虽然有后来的王兰芳老师相对照,她的课讲得并不多么好,但只要换掉以前的历史老师,我们都感到万分欣喜了。

我总感到初二下学期是动荡的一年,在这一学期里老师像走马灯似的被换掉一茬又一茬儿,薛老师也大概不适应这儿的环境,这一学期还没结束,她就要求调离了。

我这样的一点儿欣喜也随之离去而烟消云散。后来在高中阶段竟和她有了第二次的重逢,那时真使我喜出望外。

我初入中学的成绩并不怎么好,其间,有一个女孩儿,听说是老师的孩子,学习是格外的优秀。我的少年情怀不知道是从何时冒出来的,那时并不懂什么“少年维特之烦恼”,总之,我对这个女孩儿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是欣赏,是迷恋,是艳羡,还是垂青, 似乎都不是,就这样一直隐藏在心里,有一种淡淡青涩的味道。有时,不经意间便回头看看这位纯真可爱的女孩。那时在我的印象里,这是一个面如桃花、笑声爽朗的女孩:高高的个儿,清秀白皙的面容,笑声如银铃般,一阵风似的跑进教室。

这是一个令我终生难忘的女孩,其实,我和她并没有太多的缘分。初二上学期的智力竞赛,我竟然意外地和她分到了一个组。那时的我,讷讷的,有着不能克制的矜持;她依旧笑声格格,银铃一般地飘到我的面前,我们同坐在了一起。我已不记得当时和她说过什么话,却只知道那是我和她最后的缘分,不久以后, 她又像一阵风似的飘向了县城。我们再次重逢已是在高中的校园里。对于她的离去,我曾有过莫名的怅惘。我也不知道这是怎样的一种情感,总之,自那以后, 没有一个女孩儿在我心中真正地容下。尽管高中我又曾见到了她, 但我们已不再同班,我和她见面的机会也就很少,有时,我只能远远的望着她,这是我的遗憾。

后来由于我的生病,更增加了这一遗憾的浓度,我就再也没见过她。这是一个如梦的季节,却不是一个梦醒的季节。我就这样错过了我的花季。

莫非红尘中的情缘, 真得是因那生命匆匆不语的胶着? 没想到,这一梦竟是十五年,十五年里,我再没遇到过生如夏花的她。我也曾试图找寻过她, 但我丝毫得不到她的消息。岁月的沧桑,生活的沉重,使我不敢多想。为寻求更好的发展契机, 也为实现自己的梦想,零四年夏末, 我不顾父母的反对,姐姐的苦劝, 背起行囊,只身来到上海。那时的我真可谓形单影只,举目无亲,暂且寓居在“尚姐驿站”的旅舍里。我不知我的命有多苦,为找工作差点儿跑断了腿,整个人面黄肌瘦,最后算是在深圳人办的一家民营企业里落了脚。上海的公司节奏格外地快,晚上又常常加班,我几乎累得喘不过气来。但我又是个酷爱写作的人,有时就把烦闷的心绪写写,然后贴到网上, 也顺便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我不曾想,真得有如我一样苦闷的人,会加到我的QQ 里。这是一个更加秀气的近似娃娃脸的女孩,开始聊天的时候我还以为她只是个小姑娘,后来一问才得知,她仅比我小三岁,也在一家民营企业里上班。

她自称名叫宋小兰,家在奉贤头桥镇,刚毕业的时候曾谈过一场恋爱,那时候他们很要好,即使同吃一碗方便面,也不离不弃。然而时光没过多久,男朋友就耐不住贫穷抛弃了她。她开始酗酒、抽烟,自暴自弃,后来一次偶然的公司庆典上,她又认识了一位来自福建的四十岁老男人,那是个事业有过成功又遇到挫折的男人,不知为什么就偏偏喜欢上了她,说她很可爱、纯洁,就开始频繁地约会她。后来还去见了她的父母。起初她的父母极力反对,但由于她的坚持,最终同意了他们之间的来往。她被他带到福建的老家——福州。这是个相当富裕的人家,家里有两幢别墅。他本人也是当地有名的商人,但由于近来生意不景气,亏了很多钱, 事业上正处于低谷,家里的老婆却不体谅他,正在和他闹离婚,所以才有了今天的结局。但是,这并不是一个好处的家庭,她虽然住着豪华的别墅,但却不习惯那里的生活。她的到来遭到前妻的骚扰,公婆的敌视和女佣的冷漠,再加上过多的应酬,使她很快回归了现实, 不到半年她又回到了上海。之后,她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整天地喝酒、上网,虚以度日。她就这样诉说着自己的不幸和遭遇。起初,我并不以为她讲得遭遇有多苦,但后来她谈到她的成长,也是那么不幸。她的母亲是北方人,而且还是山东人,嫁给了当地的一个穷汉,就是她的爸爸。他的爸爸从小就没对他们母女好过,常常打骂她们。她就在穷困辱骂声中长大,她也没有得到上大学的机会。现在的生活很不好,尽管生在上海。说实在的,这时我还真有点同情她。一个出生在上海人家的孩子,而且是家中的独苗,却没有得到很好的教育,的确是家庭的悲哀。但是,我又何尝不是生活黯淡,前途迷茫呢。我又拿什么聊以慰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她呢?也许阳光总在风雨后吧,我没有更好的言语可说,只能用这含糊不清的话,让她相信未来还会有美好的生活。

自那之后,我们之间似乎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觉,相聊的话题也越来越多起来。从兴趣、爱好到性格,几乎都有相同之处,而且还时不时用聊以自慰的话开个玩笑。慢慢的,我竟似乎有些离不开她,一个晚上不在线我就感觉空落落的。有一天,我终于耐不住寂寞,约她周末出来见面,她竟没有同意,我很失落。晚上我拨通了她的电话,几乎用哭诉的语调诉说对她的相思,她终于感动了,答应周末在嘉定县城见面。星期六的上午,我在上海大学的门口附近见到了渴盼已久的“红颜知己”:高挑的个儿、圆润的面容、轻盈的步履,款款地向我走来。初次见面,我并没有感到丝毫的拘束,但还是让我有些愕然,她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纯美。我约她去了一家餐馆吃饭。其时,时间已到了下午一点钟,我没想到那天她会喝得酩酊大醉,还打破了人家一个盘子。我并没有说太多的话,只是简单得说了句“我很喜欢她”

的话,她就号啕大哭起来,哭的很伤心。那时的我失去了所有的矜持,竟一把抱住了她。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忘我地去爱一个女孩,也是我的第一次真正的亲密接触。 只因为有了同病相怜的命运,不经意地邂逅在一起,却不成想仅仅铸成的是尔后浪漫的悲情。

后来我意识到她是真的喝醉了,路上我连搀带扶,把她送到一个旅馆,她躺在床上几乎不醒人事。时间已近傍晚,我正准备出去买饭顺便取钱的时候,她竟以外地醒来,扯住我的手,不让我离开。我轻轻地告诉她我去去就回,在我转身离去的刹那,我分明看到她那深情的眸子在望着我。我来不及多想,快步下了楼梯。当我快走到银行取款机旁的时候,不成想天空下起了瓢泼大雨。我不知道上天是爱成人之美,还是此刻有和我同样的心情,悲喜中透着落寞。旅馆距银行取款机仅半里之遥,结果我竟用了足足一小时。当我回来的时候, 身上已经全身湿透。我把买的晚饭拿给她吃,她却惊恐的说:“怎么去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我几乎没加思索地和她吻在了一起。自古文人多寂寞!我不是文人,却和文人有着同样悲惨的命运。一个二十七岁的处男,一个崇尚美好、心向圣洁的有志青年,竟用这种方式结束了自己的情感归宿。我知道,那一夜我失身了,她竟然不是处女!

但我并没有嫌弃她。之后,我又约会了她几次,每次都是我请她吃饭,还请她吃了西餐。终于有一次,我们去动物园玩,这是我小时候曾去过的地方,她带了大桶的肯德基,我买了门票,在园里闲逛了一上午。我还是谈我们之间的事,她竟然一口拒绝了我。她说她有不孕不育症,怕会害了我,我说我们可以领养一个孩子,我不在乎的。她沉默不语,但仍旧犹豫不决,迷惘彷徨了一阵,她说她要走了。我和她坐在同一辆公交车上,想想自己这又是一个悲剧,禁不住潸然泪下。她似乎有所触动,我意外发现她的手和我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之后,我以为她不会再来找我了,临行的时候我还给她买了白银项链作为纪念,她送给我一张港币,我知道毫无收入的她这已弥足珍贵了。但是隔了两周,在第三个星期天的时候,我突然接到她打来的电话,说要来看看我,我惊喜异常,以为她已经回心转意,早早的在镇东头等她。相见后她并没有说太多的话,吃过午饭,她说要去看看我住的小屋,我不想让她去,因为我住的地方很凌乱,房间又小,而且还和房东住在一起。她坚持要去看,我没挡住她。后来,我才知道她原来是来和我做最后一次爱。临走的时候她帮我收拾了一下房间,整理好床单被褥,我才明白她的初衷,即使相爱一天,也要尽一尽做妻子的义务,虽然我们没有设香炉拜天地。

这一次真是我们的永别。虽然我也曾起誓二十年后要使她过上幸福的生活,但还是没有留住她的身影,她大约不愿再拖累已经很窘迫的我。晚上,我伤心欲绝,给她电子邮箱空间里留了最后的告白:

忘记了你是怎样的出现,

只记得是在诉说着自己的从前

渐渐的,我们就有了缘分

从此我忘记了工作,忘记了累

真心把那情感来赋给 不知是你的美丽打动了我 还是你的纯真构起了我的思念 反正自从揭开面纱的那一刻 似乎我就着了魔 胡里糊涂地来乱说 也许美丽只是个传奇 永远不能靠近我 爱情才刚刚开始啊 就夭折在了母亲的胎窝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只是未到伤心间

伤心之时肠欲断

只因赋了那情感

红楼梦断梦难寻

鹊桥桥边也无言

就当今生来梦游

从此不复见!

这首诀别诗我一直保存到现在。我们没有像电影上那样轰轰烈烈的爱情,但我知道我们的交往都是出自真心的。虽然我们没有缘分走到一起,但这段感情在我心中永远的铭记难忘,因为那毕竟是我的初恋。在我以为,做爱本是人世间神圣而美好的事情,但不知为什么如今的年轻人对待它却像做游戏一样的简单。

时光如流水一般迅速地逝去,转眼已过了四年。人们在烦躁的尘世卑贱的活着,悲剧依旧在重复地上演,我不愿再看到旧日的创伤,祈祷时间快速地洗去伤痛的记忆,还我十六岁就有的美好情愫。

然而,这只是一个心愿!

二零零九年五月十七日记于上海

【后记】为“纪念即将失去的青春”而作。

苦闷的象征

我在寂寞里奔驰, 岁月强暴了我的身体, 我摧残了岁月的神经。 在不是沉默的年代, 我沉默着; 在喧嚣的市井, 我穿梭于嘈杂的人声。 冲突、骚乱、战争, 人模狗样的人们大叫着“和平”; 人权、民主、公正, 几十年的老调从黄昏唱到黎明。 已习惯了这空虚的呐喊, 青年们的热血早就不再沸腾。 我在沉默的歌声中大笑, 我在苦闷的笑声中倾听。 听那,朋友! 天地一旦发怒, 世界将为之大同。

二零一二年六月三日作于上海

【后记】本篇写于利比亚战争期间,正是中、美、英、俄打嘴仗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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