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沫若与女神

郭沫若与《女神》

第一部分:郭沫若人生轨迹:反叛者——泛神论者——马克思主义者

一、年轻的反叛者(1892—1913)

1. 家庭及旧式教育

(1) 家世:

1892年11月16日,郭沫若生于四川沙湾镇。

他自己回忆说,出生时,“脚先下地”,象征了他“一生成为反叛者的第一步”。

四川袍哥盛行,帮会势力猖獗,其祖父和土匪素有往来,其父除了是个“中产地主”和地方权贵之外,也从事贩卖烟酒等一类走私客和土匪爱干的勾当。

郭沫若从小就醉心于草根英雄传奇,乐于参加家族间的械斗,据说他曾经在家族武斗中把杨家的一个小孩狠揍了一顿。

——反叛而喜欢英雄

(2) 旧式教育

4岁启蒙,接受《三字经》等传统教育。

后学习古籍和诗词。爱李白,而恶杜甫。喜王维、孟浩然、柳宗元,而厌韩昌黎。 ——喜欢浪漫、自然。

阅读《西厢记》、《西湖佳话》、《花月痕》等才子佳人的古典小说。

郭沫若并没有如郁达夫在看到此类小说时流入伤春悲秋、多愁善感;而是在其中发现了性刺激,并在十三岁时开始了自慰。

——青春精力充沛。

家庭及旧式教育,为郭沫若反叛精神埋下了种子,也为其走向泛神论结了因缘。

2. 学堂中学运领袖和“坏小子”

(1) 学运领袖

读小学时,他和校长发生冲突,被记“大过”,却因此而成为学生领袖。中学时,在学生罢课中充当重要角色,成为学校“八大行星”之一。19xx年,被开除,后转学。19xx年11月24日,即成都响应武昌起义而宣布独立的前一天,郭沫若已经剪掉了辫子。

(2)“坏小子”

小学时,虽然在学运中受到打压,但是郭沫若并没有像郁达夫那样,因此而陷入内向孤独,走向感伤,相反,他凭借在学运中树立的自信和威信,张扬个性,与同学结义拜盟,抽烟喝酒,出入戏院,捧角斗殴,甚至跟从学校的同性恋潮流。俨然一个不良少年。中学时,这些另类行为,不仅没有改正,反而变本加厉,他的同性恋活动中偶尔有了召嫖男妓的行为。 ——与郁达夫感伤孤独相比,同样是学运领袖,郭沫若走向了充分的自信和张扬,而这些恰恰是一种另类的反叛。坏青年背后是一种反叛精神。只是这种反叛精神没有找到正确的方向。

3. 新思想的洗礼

(1) 清议报

通过阅读梁任公的《清议报》,他开始崇拜意大利民族解放运动三杰:加富尔、加里波第、马志尼。——民族主义和“富国强兵”在他心中激起回响。

(2) 孟德斯鸠、斯宾塞、赫胥黎

学习对共和国建设有实际功用的“实用”学科成为时尚。“青少年差不多每一个都可以说是国家主义者”,“凡是稍有志趣的人,谁都想学些实际的学问来把国家强盛起来”。——学医。 19xx年,到天津投考军医学校。考试及格,却放弃,因为留学已经成为热潮。

19xx年1月,郭沫若到了日本。

二、泛神论者(1914—1924)

1. 安娜与医学

19xx年秋,如东京第一高等学校预科班,结识了郁达夫。

19xx年,入福冈九州帝国大学医科。

与安娜坠入爱河,先是精神上的,继而是肉体上的。他后与安娜同居,并生下五个孩子。 郁达夫则是性欲被唤醒,但是在宣泄中受挫。

职业学习中,郭沫若一直专心学医。

郁达夫则茫然不知所措,不停的转学校换专业,有了“多余”的感觉。

郭沫若自童年就始终处在行动中心,所以他面对类似环境的刺激,显得积极主动。

2.林译作品——《迦因小传》、《撒克逊劫后英雄传》

(1)哈葛德《迦因小传》——儿女\言情:多愁善感——表面而不真实

“那女主人公的迦因是怎样的引起了我深厚的同情,诱出了我大量的眼泪哟。我很爱怜她,我也很羡慕的她的爱人亨利??我想假使有那样爱我的美好的迦茵姑娘,我就从凌云山的塔顶坠下,我就为她而死,也很甘心。”——才子佳人,多愁善感

“我这人的泪腺似乎很发达,自来是多眼泪的人。”“这种性格特征使他主张:“能够流眼泪的人,总是好人。能够使人流眼泪的诗,总是好诗。”

梦中情人迦茵——同居安娜,似乎梦想成真,郭沫若给田汉写信,把安娜事件形容为就好像自己无情奸污了一名纯洁的基督处女。但是随着安娜生下孩子,女神变成主妇,玫瑰色的梦被没完没了的琐屑的家务打磨得日益苍白,郭沫若的多愁善感,才子佳人情节就越发得显得表面而不真实。

不仅如此,他的反叛与决绝,让他没有像徐志摩、郁达夫、鲁迅、胡适一般,屈从于父母之命,而是毫不留情地嘲弄父母安排的童年未婚妻的婚姻。

(2)司各特《撒克逊劫后英雄传》——英雄\武侠:英雄崇拜——“决定性”的影响:浪漫派的精神

《撒克逊劫后英雄传》:行侠仗义及英雄主义——青年的自命叛逆者角色一致:成为泛神论信仰者的基础。

日本学医时的文学阅读:19世纪的浪漫主义

泰戈尔:“清新的风格”

歌德:《创作与真实》

默克里:《莫扎特去布拉格途中》

庄子、王阳明

——使他“几乎无可避免地走向西方浪漫主义”。

兰姆《英国诗人吟边燕语》——故事和叙事的偏爱

3.泛神论

(1)何为“泛神论”

郭沫若:泛神便是无神。一切的自然只是神的表现,自我也是神的表现。我即使神,一切自然都是我的表现。(郭沫若《少年维特之烦恼·序》)

成为无我,或是把自我与神或自然融为一体,这并不带有在自然中迷失自我的负面意味,而是积极地把自我当做宇宙的基本动力,而这种“动力即使创生万汇的本源,即是宇宙意志,即使物自体。”(郭沫若《少年维特之烦恼·序》)

这是一种还原动力论,显露行动的冲动,而不是深邃的哲学思辨。要理解斯,须结合其性格

上的英雄主义倾向和思想的“反逆”主题:而构成此二者的则是一种激进主义的特质。此特质巩固了他的性格,并把其加诸于他对生命及社会的看法。

(3) 英雄崇拜的狂热

A. 三位反叛的艺术家:罗丹、米勒、惠特曼

惠特曼的《草叶集》,阅读时期为1919—1921,此为他自己评定的最值得纪念的时期,也是最多产最成功的时期。

B.生活方式上的英雄崇拜

a.家里的墙上挂着贝多芬和米勒的画像

b.三个儿子养了三只兔子, 跛脚的叫拜伦,其余两只叫雪莱和济慈。

c.他遗憾在日本逗留时,海上没有小船,让他失去了像雪莱一样于星空下泛舟,然后于水中溺毙的机会。

d.田汉来看他,两人一起去郊游,他们都不断地忆想心爱的艺术家和诗人。嘹亮的鸟鸣印证了雪莱的《百灵鸟颂》;月光下的漫步引发了贝多芬《月光曲》的传奇;山头的云被比作罗丹的雕塑;松林休息时,郭沫若想起李白的诗;在路边的酒家喝过酒,两位诗人谈起美特林克的《青鸟》。最后,酩酊大醉,他们走进一座日本庙宇,要找一位雕塑家替歌德和席勒做青铜像。黄昏回家,田汉对郭沫若说:“其实你很像雪莱”。“何以故?”“雪莱曾学医,你也学医故。??不过你有种关系又像歌德。”“何种关系?”“妇女底关系!”

C.屈原

屈原的骄傲、狂热,以及他那未能尽展的抱负所包含的崇高意味,成为悲剧伟人的典范,令郭沫若同病相怜地把自己再日本流放式的寄居与之相联系。

郭沫若自认是屈原的现代化身。

4. 英雄作为诗人

泛神论式的英雄哲学,可以视为他本身性格的投射,而且有助于这种性格的塑造。

(1) 从医生到诗人

A.身份混淆的症状

不知所措,抑郁,自我放纵的颓废,觉得被日本人羞辱,这些与郁达夫相似。

他给宗白华的信:“我自己底人格,确是坏透了。”“我不能做出部赤裸裸的《忏悔录》来,以宣告于世。我的过去若不全盘吐泻净尽,我的将来终竟是一团阴影裹着,莫有开展的希望。我罪恶的负担,若不早卸个干净,我可怜的灵魂终久困顿在泪海里,莫有超脱的一日??我过去的生活,只在黑暗地狱里做鬼;我今后的生活,要在光明世界里做人了。”

B.走出身份混淆

与朋友的通信,宣泄与理解,疏导

泛神论作家资源:惠特曼全心全意地贯彻使命,并表达自己在创作时受到强烈的力量的驱动,这些可能对郭沫若的影响最大。对他来说,这股强烈的力量只可能是作为一个个人的生命力量,而这在他的泛神论系统中,反映了更为形而上的宇宙力量的根源。

C.诗人成了英雄

“19xx年与19xx年之交的几个月间,我几乎每天都在诗的陶醉里。每每有诗的发作袭来就好像生了热病一样??使我提起笔来战颤着有时候写不成字。我曾经说过:诗是写出来的,不是做出来的。”

诗歌创作成了释放人类潜能的过程;凭借创作,诗人成了英雄。

19xx年,当他突然离开日本回家乡时,他“委实感受着了‘新生’的感觉,眼前一切的物象都好像在演奏着生命的颂歌。”

D创作的高峰期与创造社

19xx年到19xx年,他迎来创作的高峰期。

A.翻译:翻译了尼采的《查拉图什特拉如是说》、史托姆的《茵梦湖》、歌德的《浮士德》的一部分,《少年维特之烦恼》等。

B.创造社和《创造者》

19xx年7月,成立创造社。其最初的构思和意识形态都可能来自于郭沫若。该社宣言《创造者》即出自郭沫若手笔。

——代表着郭沫若英雄诗人这一角色的的戏剧性过程的完成。

诗中提到喜爱的作家、宇宙力量的召唤,对创作行为的夸张的颂赞,总而言之,他的泛神论式的英雄特质全部集中在诗里,以召来中国神话中最强有力的英雄——盘古:

我幻想着首出的人神,

我幻想着开天辟地的盘古。

他是创造的精神,

他是产生的痛苦,

你听,他声如丰隆,

你听,他吁气成风,

你听,他眼如闪电,

你听,他泣成流泷。

本体就是他,上帝就是他,

他在无极之先,

他在感官之外,

他从他的自身,

创造个光明的世界。

目成日月,

头成泰岱。

毛发成草木,

脂膏成江海。

快哉、快哉,快哉,

无明的浑沌,

突然现出光来,

月桂哟,你在为谁摇摆?

郭沫若以力本体的形象详尽再现盘古。诗歌的想象,最终的领域都在神话。郭沫若更进一步肯定,只有诗人才有能力创造神话的世界。因为“神话的世界是从人的感性产出,而不从人的智性产出。”

5.《女神》——第一本诗集(19xx年)

此诗集是过去三四年,主宰他所有意念和情感的拼凑。他的一些英雄如屈原、贝多芬、卡莱尔等在诗中备受颂赞。而诗人把最丰富最炫耀的赞美,留给了自己。在《天狗》中,他表达了典型的,泛神论的及“自我主义的宇宙观”:

我是一条天狗呀!

我把月来吞了,

我把日来吞了。

我把一切的星球来吞了,

我把全宇宙来吞了,

我便是我了。

我是月底光,

我是日底光,

我是一切星球底的光,

我是全宇宙底Energy底总量!

我飞奔,

我狂叫,

我燃烧。

??

我便是我呀!

我的我要爆了。

中国诗歌史上从未有过像上述作品那样,“我”字以持续不断的频率出现。这个字的出现,强调了主观自我在郭沫若思想架构中的万能。无论内容或形式,郭沫若诗作的灵感多数来自西方而不是中国。方志彤指出:“就诗意而言,此处引用的诗作多数受惠特曼影响”。虽然郭沫若认为它们背后的泛神论特质同时源于中西方,但这些其实显示了欧洲浪漫主义的基本观点:关于人类的个人自由精神的概念,与自然及社会抗争并占了上风。根据斯宾诺莎,浪漫的泛神论取决于人的一元论:神是人,艺术家作为自由的创造者,按自己的形象创造神,

这种浪漫的观点不但使得郭沫若新的英雄角色合理化,使他的性格膨胀,而且投射到他的个人自我之外。他企图在诗中建立新中国,写作了《凤凰涅槃》最后那启示性的凤凰复活的一幕,在“火”的叠句中,郭沫若堆砌了许多辉煌的字眼,来象征未来的光明前景——他自己的将来,以及他的新中国的将来:净朗、新鲜、华美、芬芳、和谐、欢乐、热诚、挚爱、生动、自由、雄浑、悠久。

郭沫若曾言:哎,要解救中国,要解救中国人,除非有一次彻底的兵火!不把一切丑恶的垃圾烧尽,圆了寂的凤凰不能再生。(郭沫若《湖心亭》)

郭沫若也是在回应徐志摩对青年的著名呼吁:“我们要求的是,彻底的来过,??我们要求一个完全的再生。”(徐志摩《青年运动》)

刚经历了五四运动这一剧变的中国青年,对此回以狂热的吹捧。自己也是诗人的闻一多,赞美《女神》是唯一能捕捉“20世纪底时代的精神”——即动力和反叛——的作品。(闻一多《女神的时代精神》)

钱杏邨人物郭沫若的热情与精力,是中国诗中罕见的非常健康的的元素。(钱杏邨《诗人郭沫若》)

王以仁则说:我常在反复地诵读着《女神》。我觉得《女神》是现代生活苦闷的结晶;同时又是反抗恶社会的鲜明的旗帜。(王以仁《沫若的戏剧》)

三、转向马克思主义(1924—)

19xx年4月,郭沫若东渡日本,带了三本书,《歌德全集》、屠格涅夫的《处女地》、日本马克思主义者河上肇的《社会组织与社会革命》。

19xx年8月9日,郭沫若在写给成仿吾的信中宣称:芳坞哟,我们是生在最有意义的时代的!人类的大革命!人文史上的大革命时代!我现在成了个彻底的马克思主义的信徒了!

1.从《处女地》看到光明——新中国来临的“产婆”

《处女地》使郭沫若意识到屠格涅夫的多余英雄与中国文人有相似之处:我们都嗜好文学,但我们又都轻视文学。我们都想亲近民众,但我们又都是些贵族的精神;我们倦怠,我们怀疑,我们都缺少执行的勇气,我们都是中国的‘罕牟雷特’。(郭沫若《孤鸿》)

但是郭沫若没有像郁达夫一样,刻意的沉沦,沉溺于对自封的多余角色的渲染,流于感伤颓废,而是清楚了看到了《处女地》的“正能量”:认识到这是激进主义即将来临的预言,“农奴解放后的七十年代的俄罗斯不正像满清推倒后的20年代的我们中国吗?”而处于马克思主义来临前的过渡时期的人们,应当扮演好“产婆”的角色,协助新世界的诞生。

2.“革命的感情是最强烈最普遍的一种团体感情”(郭沫若《革命与文学》)

崇拜的英雄变成了无固定目标的无产阶级大众,个人情感变成了集体情感,个人主义和浪漫主义变成了集体浪漫主义。

“文学是永远革命的,真正的文学史只有革命文学的一种。所以真正的文学永远是革命的前驱。”(《革命与文学》)——以革命为文学做辩护。而文学的实践者自然就成了革命的急先锋。

3.理想的较为满意的实现

有利的环境和个人的机智相结合,使得郭沫若能够把他的一些理想实现到了一个自己满意的程度。

在宣布归附马克思主义时,他已成为当时中国最受欢迎的文人。

19xx年7月,被委任为北伐军政治部宣传员,11月,晋升为该部门的副主任。

虽然在四一二清党运动,南昌起义中,郭沫若都作为亲历者参加。

此后,开始了在日本十年的流亡生涯,主要从事历史和考古研究。

19xx年8月至19xx年秋,回国参加抗战,担任军事委员会政治部文学宣传组领导。 1940-19xx年,写出五部历史剧,其中包括最受欢迎的《屈原》。

19xx年5月,应邀参加在莫斯科及列宁格勒举行的苏联科学院周年纪念。

19xx年1月,作为九名无党派人士参加政协。

新中国成立后,担任文联主席,政务院副总理,全国人大副委员长,全国政协副主席,中国科学院院长等要职。是中国文人中政治地位最高的人。

第二部分,《女神》的自我抒情主人公形象和艺术想象力、形象特征与形式

一 自我抒情主人公形象——狂飙突进的五四时代精神

1.时代选择了郭沫若

(1)《女神》的成功在于时代的需要与诗人创作个性的统一:狂飙突进的五四时代需要用高昂热情的浪漫主义来表现,而郭沫若正是“偏于主观的人”,艺术想象力胜于观察力。个人的郁结、民族的郁结,在浪漫主义那里找到了喷火口,也找到了喷火的方法。

(2)郭沫若的诗学

“诗的本职专在抒情”,艺术是“灵魂与自然的结合”,“诗人是人格创造的表现”,“个性最彻底的文艺便是最有普遍性的文艺,民众的文艺。”

诗歌抒情本质的强调,诗歌个性化问题的提出,标志着对诗歌艺术认识的深化。自我抒情主人公的创造,成为《女神》思想艺术的主要追求。

2. 自我抒情主人公是什么?

(1)“开辟洪荒的大我”——“五四”时期觉醒的中华民族的自我形象。

《凤凰涅槃》:中华民族浴火重生的历史。

“凤歌”、“凰歌”以低昂、悲壮的葬歌结束了中华民族历史上最黑暗的一页。

“凤凰更省歌”以热诚、和谐的欢歌预示着生动、自由、净朗、华美的民族振兴新时期的到来。

《炉中火》第一次描述了新中华的新人形象。

A这是一个具有彻底破坏和大胆创造精神的新人。

《女神之再生》通过黑暗中女性之声,形象地表达了中华民族的新觉醒:“新造的葡萄酒浆,不能盛在那旧了的皮囊”,“破了的天体”,“我们尽他破坏不用再补他了,待我们新造的太阳出来,要照彻天内的世界,天外的世界!”

于是诗人笔下的“我”高喊:“一切的偶像都在我面前毁破!破!破!破!”(《梅花树下的醉歌》)

赞美 一切政治、社会、宗教、学说、文艺、教育革命的“匪徒”(《匪徒颂》),“立在地球边上”呼唤着“要把地球推倒”、“不断的毁坏”、“不断的创造”的“力”(《立在地球边上放号》)。 这里没有中华民族素来的妥协、中庸、柔弱,而代之以起的是彻底的、不妥协的、战斗的、雄强的民族精神。

B这个新生巨人崇拜自己的本质,要把自己本质神化,热烈的追求精神自由与个性解放。 a崇拜自己、神化本质

在《女神》里,处处喧嚣着这样自觉的呼声:我??我崇拜我!(《我是个偶像崇拜者》)“我赞美我自己”(《梅花树下的醉歌》)

“我效法造化底精神,我自由创造,自由地表现我自己。巫婆创造尊严的山岳,宏伟的海洋,我创造日月星辰,我驰骋风云雷雨”,“不论在任何方面,我都想驰骋!”(《湘累》)

“我飞奔,我狂叫,我燃烧,我如烈火一样地燃烧!我如大海一样地狂叫!我如电气一样的飞跑!??我便是我呀!”(《天狗》)

——在中国历史上第一次,人的自我价值得到肯定,人的尊严得到尊重,人的创造力得到承认。对于长期处于封建奴役下的人性,这无疑是伟大的解放和觉醒。

b展示令人神往的人的精神自由状态

人的一切情感——喜、怒、哀、乐、愤、爱、憎都被引发出来,做奔放无拘、真实的、自然的表现,无所顾忌的追求天马行空的心灵世界。而心理与艺术的天马行空,实质上则是追求人性的“放恣”状态。

C新生的巨人的目光是世界性的。

“我”不仅向着“我年轻的祖国”,“我浩浩荡荡的南方的扬子江”,“我冻结着的北方的黄河”问候,而且,向着恒河、印度洋、红海、尼罗河,向着“大西洋畔的新大陆”,“太平洋上的扶桑”致意,这样的胸襟、眼光在中国诗歌发展史上是前无古人的。

(2) 自我抒情主人公又是大时代诗人自我灵魂、个性的真实袒露。

田汉评价《女神》说:你的诗首首都是你的血、你的泪,你的自叙传,你的忏悔录呵,我爱读你这样的纯真的诗。

“我”不仅袒露了民族的灵魂,也袒露着诗人自己的灵魂。二者合二为一。

A“我”体现了郭沫若的个性特征。

“我”的彻底的破坏与创造精神,不仅表现了郭沫若的反抗性格,生命力无比旺盛,创造力无比丰富,而且表现了郭沫若一切彻底、易走极端的个性。

B“我”展现了一个骚动的、充满矛盾的内心世界。

不加掩饰的袒露自己的内心,是五四时代精神的体现,也是五四浪漫主义文学的特征。自叙

传抒情小说对应着自我抒情的诗。

诗人充分肯定“自己”,又否定着自己。反映出五四的时代心理、情绪和情感的、复杂性和立体化。

如在肯定无穷尽的创造力时,又感受着“心中不可言喻的寥寂”,“无限的孤独之苦”,痛苦的高喊“我倦了,我厌了!”

C矛盾的内心世界展现了诗人美学追求的内在矛盾。

“我创造日月星辰,我驰骋风云雷雨”——主体自由意志对客观世界的征服。——西方理性,肯定我是宇宙的力量之源,造物之神的中心地位。

诗人凤凰涅槃后的理想境界:“我们新鲜,我们净朗,我们华美,我们芬芳”,“一切的一,和谐,一的一切,和谐”——天人合一

——体现了泛神论内在理论矛盾:在泛神论思想自我创造的深层次里,蕴涵着“自我”消融的层面。

二、《女神》的艺术想象力、形象特征与形式——雄奇的风格

1.其艺术想象与形象体系是建立在泛神论的思想基础上的。

“我即是神,一切自然都是我的表现。”

由此衍生出:

(1)诗人把整个大自然都作为自己抒写的对象。

宇宙地球,日月星辰,山岳海洋,风云雷雨,草木飞禽,等等,统统奔流于作者笔下,构成包罗万象的形象体系。这些形象,寄寓了诗人世界性的眼光、时代所赋予的宽广胸怀、炽烈追求的理想。

(2)泛神论思想为诗人插上了想象的翅膀,产生了《女神》式的奇特想象。

A大自然被人格化,地球成了有生命的母体——壮阔性

人把自然“作为友人,作为爱人,作为母亲,”甚至把自己溶解在大自然里,人与自然合二为一,不但地球是“我的母亲”,“一切的草木”——地球的“儿孙”也是“我的同胞”。 B作为人的自我被赋予了创造和驱使自然万物的神力。——奇异性

“我创造尊严的山岳,宏伟的海洋,我创造日月星辰,我驰骋风云雷雨”。

C诗人把宇宙世界看成是一个不断进化、更新的过程,从宇宙万物看到了“动的精神”和创造的“力”,赋予他的形象以飞动的色彩。——飞动性

“力哟,力哟,力的绘画,力的舞蹈,力的音乐,力的诗歌,力的律吕哟!”(《立在地球边上放号》)

“无限的大自然,??到处都是生命的光波”,“山在那儿燃烧,银在波中舞蹈”。(《光海》) ——壮阔、奇异、飞动,构成了“女神体”雄奇的艺术风格。

2.创造了自由诗的形式

(1)郭沫若的自由诗形式观

郭沫若认为“形式方面我主张绝端的自由,绝端的自主”,同时又认为“情绪的世界便是一个波动的世界,节奏的世界。”

(2)两种类型

A外在格律相对严谨,押韵、诗节、诗行大体齐整。

如《晨兴》:全诗三节,每节三行,句末大体押韵。

B情绪的自然消长的内在韵律与某种程度的外在韵律(或不规则的押韵,或用排比,复沓,对偶相结合)相结合,使得诗在自由变动中取得某种整齐与和谐。

如《天狗》全诗四节,少至二行一节,多至十三行一节。每节字数少则三字,多至十字,形式上确实做到了极端自由,但诗中多次出现排比、复沓,以及不规则的押韵,又形成了相对的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