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许钧翻译,摘抄

1. 偶然性往往具有这般魔力,而必然性则不然。为了这一份难以忘怀的爱情,偶然的巧合

必须在最初的一刻便一起降临,如同小鸟儿一齐飞落在阿西西的圣方济各的肩头。 DerscIIwergefassteEntschluss",一般译为"难下的决心"。

2. 对贝多芬这一主题的引用,的确是托马斯转向特丽莎的第一步,因为是她曾经让他去买 贝多芬的那些四重奏、奏鸣曲的磁带。

出他所料,引用贝多芬的这一主题对那位瑞士大夫相当合适。对方是个音乐迷,他平静 地笑着用贝多芬的曲调问道:"Mussessen?"

托马斯再一次说:cJaesmusssein!

3. 与巴门尼德不一样,贝多芬显然视沉重为一种积极的东西。既然德语中sChwer的意思 既是"困难",又是"沉重",贝多芬"难下的决心"也可以解释为"沉重的"或"有分量

的决心"。这种有分量的决心与他的"命运"交响乐曲主题是一致的("非如此不可!"); 必然,沉重,价值,这三个概念连接在一起。只有必然,才能沉重;所以沉重,便有价值。 这是贝多芬的音乐所孕育出来的一种信念。尽管我们不能忽略这种可能(甚至是很可 能),探索这种信念应更多地归功于贝多芬作品的注释者们,而不是贝多芬本人。我们也或 多或少地赞同:我们相信正是人能象阿特拉斯顶天一样地承受着命运,才会有人的伟大。贝 多芬的英雄,就是能顶起形而上重负的人。

4. 偶然性往往具有这般魔力,而必然性则不然。为了这一份难以忘怀的爱情,偶然的巧合

必须在最初的一刻便一起降临,如同小鸟儿一齐飞落在阿西西的圣方济各的肩头。 5. 梦不仅仅是一种信息交流(也许是一种密码信息交流),还是一种审美活动,一种想象游戏,

这一游戏本身就是一种价值。梦是一种证明,想象或梦见不曾发生的东西,是人内心最深层的需求之一。

6. “即使您去拍仙人球,那是属于您自己的生活。如果您只是为了您的丈夫活着,那就不

是您的生活了。”女摄影师说。女摄影师也带着有点气恼的声音说:“您想说您是幸福的吗?”

特蕾莎说(依然是恼怒的口吻):“我当然是幸福的!”

女摄影师说:“一个女人说出这种话,肯定是……”她没有说下去。

特蕾莎接过话说:“您想说:肯定是太狭隘。”

女摄影师克制住自己说道:“不,不是狭隘。是落伍。”

7. 我可以说眩晕是沉醉于自身的软弱之中。意识到自己的软弱,却并不去抗争,反而自暴

自弃。人一旦迷醉于自身的软弱,便会一味软弱下去,会在众人的目光下倒在街头,倒在地上,倒在比地面更低的地方。

8. 不,这绝不是迷信,这是把她一下子从惶惶不安中解救出来的一种美感,让她全身心都充

满了一种对生活崭新的渴望。偶然的幸运之鸟再一次飞落在她的肩头。她含着热泪,无限幸福地听着他在身边呼吸。

9. 日内瓦是一座泉城,有喷泉,有涌泉。

10. 假若人还年轻,他们的生命乐章不过刚刚开始,那他们可以一起创作旋律,交换动机,

但是,当他们在比较成熟的年纪相遇,各自的生命乐章已经差不多完成,那么,在每个人的乐曲中,每个词,每件物所指的意思便各不相同。

11. 一起过夜,便是爱情之罪证。

做爱后,他有一种无法克服的需要独处的强烈愿望。他讨厌深夜在一个陌生的身体旁醒来;男女早上起床的情景让他憎恶;他不想有人听见他在浴室刷牙,两人一起亲密用早餐也无法打动他。

托马斯心想:跟一个女人做爱和跟一个女人睡觉,是两种截然不同,甚至几乎对立的感情。爱情并不是通过做爱的欲望(这可以是对无数女人的欲求)体现的,而是通过和她共眠的欲望(这只能是对一个女人的欲求)而体现出来的。

12. 这事,就是我人生可能遭遇的戏剧之顶峰!而我们俩生活在不同的层次。你走入我的生活,

就像格列佛到了小人国。”

13. 一旦有旁人见证我们的行为,不管我们乐意不乐意,都得适应旁观我们的目光,我们所

做的一切便无一是真了。有公众在场,考虑公众,就是活在谎言中。

14. 爱情一旦公之于众会变得沉重,成为负担。

15. 萨比娜的人在不在根本不像他所以为的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她在他生命当中留下的那道

灿烂而神奇的印迹,无人可以夺走。

16. 玛丽-克洛:爱情是一场战斗。我会一直抗争。抗争到底。

17. 爱情诞生的时刻就像这样:女人无法抗拒呼唤她受了惊吓的灵魂的声音,男人无法抗拒

灵魂专注于他声音的女人。

18. 爱情就像是帝国:它们建立在信念之上,信念一旦消失,帝国也随之灭亡。

19. 面对奉承,谁也挡不住!

20. 爱情故事之发生在做爱之后:她发烧了,他不能像对其他女人一样送她回家。

他跪在床头,冒出了一个念头:她是被别人放在篮子里,顺水漂流到他身边的。我已经说过,隐喻是危险的。爱由隐喻而起。换言之:爱开始于一个女人以某句话印在我们诗化记忆中的那一刻。

21. 他知道这话令人费解,但自己深感满足。他感到一阵醉意向他袭来,突如其

来,出乎意料。在向妻子宣布自己不想再看到她和儿子的那一天,他体验到同样的黑色的醉意。在往信箱里投下那封宣布放弃行医的信件的时候,他也体验到同样的黑色的醉意。他完全不能肯定自己做的是对的,但可以肯定做了自己想做的。

22. 还是不签?对这个问题也能以如下方式提出:是大声疾呼,加速自己的死亡好?还是缄口

不言,以换取苟延残喘好?这些问题是否只有一个答案?他再次冒出那个我们已经知晓的念头:人只能活一回,我们无法验证决定的对错,因为,在任何情况下,我们只能做一个决定。

23. 历史如同个人生命。捷克人仅有一部历史,它和托马斯的生命一样,将终结于某一天,无

法上演第二回。 一六一八年,波希米亚贵族鼓起勇气,决定捍卫自己的宗教自由。出于对坐在维也纳御座上的皇帝的激愤,他们把皇帝的两个代表阁下从赫拉得兹城堡的窗户扔了出去。三十年战争由此而开始,它几乎令整个捷克民族毁灭。较之勇气,捷克人是否需要更多的谨慎?答案看似简单,却并不简单。

24. 历史和个人生命一样轻,不能承受地轻,轻若鸿毛,轻若飞扬的尘埃,轻若明日即将消失

的东西。

25. 如果兴奋是造物主用以取乐的一种机制,相反,爱情则是只属于我们的,我们凭借着它逃

脱造物主的控制。爱情,就是我们的自由。

26. 柏拉图《会饮篇》说:以前人类是两性同体,上帝把他们分成了两半,从那

时起,这两半就开始在世界上游荡,互相寻找。爱情,是对我们自己失去的另一半的渴望。这就是爱情。

27. 人类的博爱都只能是简历在媚俗的基础之上。

28. 我们都需要有人注视我们。根据我们的生活所追求的不同的目光类型,可以

将我们分成四类。

第一类追求那种被无数不知名的人注视的目光,换句话说,就是公众的目光。的国歌手和美国女明星属此列,那位下巴又长又尖的记者亦是如此。他已习惯了自己的读者,在俄国人查禁了他那家周刊时,他有一种置身于稀薄了一百倍的空气中的感觉。对他而言,谁也代替不了那种不知名的目光,他感觉要窒息了。而后的某一天,他终于明白,有人寸步不离地在跟踪他,窃听他的电话,甚至在街上偷拍他的照片。蓦然间,不知名的目光无处不在地伴随着他,他重又可以呼吸了!他是幸福的!他用戏剧化的口吻质问藏在墙中的窃听器。他从警察中找回了失去的公众。

第二类是那种离开了众多熟悉的眼睛注视的目光就活不下去的人。那些不知疲倦的在组织鸡尾酒会的和宴会的,就属此类。他们比第一类人更快活,因为第一类人若失去了公众,就会想象着自己的生命殿堂的灯全都熄灭了,这种事在每个人身上迟早都会发生。 而第二类人却相反,他们最终总能得到某种目光。 接下来是第三类,这类人必须活在所爱之人的目光下,他们的境况与第一类人同样危险。一旦所爱的人闭上眼睛,其生命殿堂也将陷入黑暗之中。特雷莎和托马斯应归于此类。

最后是第四类,也是最少见的一类,他们生活在纯属想象、不在身边的人的目光下。这类人是梦想家。比如,弗兰茨就是。他来到柬埔寨边境,仅仅是因为萨比娜。汽车在泰国公路上颠簸,可他感到萨比娜久久地凝望着她。

1. 迷途漫漫,终有一归。人们可以在弗兰茨的墓碑上读到这句话。这句碑文可以

理解成一种宗教象征:尘世间迷途的生活之后,最终归于上帝的怀抱。 29. 人类不是地球的拥有者而只是管理者,总有一天会意识到自己只是在管理地球。

30. 最沉重的负担压迫着我们,让我们屈服于它,把我们压到地上。但在历代的爱情诗中,

女人总渴望承受一个男性身体的重量。于是,最沉重的负担同时也成了最强盛的生命力的影像。负担越重,我们的生命越贴近大地,它就越真切实在。相反,当负担完全缺失,人就会变得比空气还轻,就会飘起来,就会远离大地和地上的生命,人也就只是一个半真的存在,其运动也会变得自由而没有意义。那么,到底选择什么?是重还是轻?

 

第二篇: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摘录

摘自《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一、 永恒轮回是一种神秘的想法,尼采曾用它让

不少哲学家陷入窘境:想想吧,有朝一日,一切都将以我们经历过的方式再现,而且这种反复还将无限重复下去!这一谵妄之说到底意味着什么?永恒轮回之说从反面肯定了生命一旦永远消逝,便不再回复,似影子一般,了无分量,未灭先亡,即使它是残酷,美丽,或是绚烂的,这份残酷、美丽和绚烂也都没有任何意义。我们对它不必太在意,它就像是十四世纪非洲部落之间的一次战争,尽管这期间有三十万黑人在难以描绘的凄惨中死去,也丝毫改变不了世界的面目。若十四世纪这两个非洲部落之间的战争永恒轮回,无数次地重复,那么战争本身是否会有所改变?会的,因为它将成为一个突出的硬疣,永远存在,此举之愚蠢将不可饶恕。若法国大革命永远地重演,法国的史书就不会那么以罗伯斯庇尔②为荣了。正因为史书上谈及的是一桩不会重现的往事,血腥的岁月于是化成了文字、理论和研讨,变得比一片鸿毛还轻,不再让人惧怕。一个在历史上只出现一次的罗伯斯庇尔和一位反复轮回、不断来砍法国人头颅的罗伯斯庇尔之间,有着无限的差别。且说永恒轮回的想法表达了这样一种视角,事物并不像是我们所认知的一样,因为事情在我们看来并不因为转瞬即逝就具有减罪之情状。的确,减罪之情状往往阻止我们对事情妄下断论。那些转瞬即逝的事物,我们能去谴责吗?橘黄色的落日余晖给一切都带上一丝怀旧的温情,哪怕是断头台。

二、为了别人,站在别人的立场上,痛苦会随着想象而加剧,在干百次的回荡反射中越来越深重。

三、对于我们所有人来说,人的伟大在于他扛起命运,就像用肩膀顶住天穹的巨神阿特拉斯一样。

四、如果一件事取决于一系列的偶然,难道不正说明了它非同寻常而且意味深长?我们每天的生活充满了各种偶然性,确切地说,是人、事之间的偶然相遇,我们称之为巧合。两件预料不到的事出现在同一时刻,就叫巧合。 人生如同谱写乐章。人在美感的引导下,把偶然的事件变成一个主题,然后记录在生命的乐章中。犹如作曲家谱写奏鸣曲的主旋律,人生的主题也在反复出现、重演、修正、延展。人就是根据美的法则在谱写生命乐章,直至深深的绝望时刻的到来,然而自己却一无所知。

五、眩晕是沉醉于自身的软弱之中。意识到自己的软弱,却并不去抗争,反而自暴自弃。人一旦迷醉于自身的软弱,便会一味软弱下去,会在 众人的目光下倒在街头,倒在地上,倒在比地面更低的地方。

六、极端标志着生命的终极之界,极端主义的激情,不论是政治上的,还是艺术上的,都是一种改头换面的对死的渴望。

七、人生的悲剧总可以用沉重来比喻。人常说重担落在我们的肩上。我们背负着这个重担,承受得起或是承受不起。我们与之反抗,不是输就是赢。

八、 赋予我们的行为以意义的,我们往往对其全然不知。

要逃避痛苦,最常见的,就是躲进未来。在时 间的轨道上,人们想象有一条线,超脱了这条线, 当前的痛苦便不复存在

“我”的独特性恰恰隐藏在人类无法想象的那 一部分。我们能够想象的,仅仅是众人身上一致、 相同之处。个别的“我”,区别于普遍,因此预先猜 不出,估不了,需要在他者身上揭示它,发掘它, 征服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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